“女生!女生!”班长的仇恨像水葫芦一般疯长起来。惟认二班一群女勇者存在,剩余的只当是满坑谷的螃蟹,只等女人去吃。景恺不甘示弱,顶为男生反钳勇者:“男生!男生!打CS打到挂了吗?”台下一片轰笑,笑的人都是螃蟹的退化——网虫。景恺想不到这话毫无激将之处,倒大有进网趋势。CS对景恺的宣扬镂骨铭心,大派人士喧哗其名。“顾景恺上去”,“团支书来一个”,“阿恺CS最厉害”……景恺含冤负屈,灵机一动找了个替死鬼叫道:“饶恺之,上来!”饶恺之对其不予领情,默不作声,气得景恺差些再叫出“一顿夜宵”的条件。
班长见男生堕落,掀杆起义,“金慧欣,你来!”全体豺狼的眼睛“唰”的一下聚焦到这个才女身上。
金慧欣很腼腆地嘟起小嘴摇了摇头示意不行。这说明搞政治的全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搞文学的全是伪君子,动手不动口。众母狼大失所望,那悲怆的叹息有若狼嚎涕泗悲恸欲绝。她的举动无疑是对女生积极性的一次打击,原本弱势群体变得弱视了。
男生得意,反学母狼,狂叫不已!景恺趁热打铁:“是男的就站出来!”
一个粗犷的声音震撼了狼群:“我!”一看,是饶恺之,景恺喜形于色,亏得这家伙还有点良心。
“不是男人!”顿时台上台旁台下一阵颠笑,少数人像听见阔别已久亲娘的呼唤,流下激动而又兴奋的眼泪。能让狼流下假惺的泪水,想必也只有这不是男人的男人才能做到。
待狼群笑了半晌,身心力竭之时,他又冒响:“因为我是超人!虽然我不能做超人但我一定要超越男人!谢谢大家!”在末话初速度为零点一秒时他摆出超人的经典动作。结果又是一次喜上加霜罢狂颠。景恺也拊掌大笑连声赞道:“好,好,好!”台下喜愉之余,也有模有样地鼓掌。
有饶恺之的梦想当笑话铺垫,众狼如法炮制,接二连三上台讲笑话。景恺这时想起饶恺之和历史真是情义深笃。想他第一次月考的历史成绩为其一句话做铺垫,今日饶恺之又为其言甘做垫底。此等恩情,没齿难忘,但他又猜此恩情大概在班会结束后要用金钱衡量其尺寸。也难怪饶恺之历史会与景恺大相径庭,蓦然明了,景恺自我推算,自己的大力发展数学,使之适应其本能。
快到下课时,包老师突然冒出一句:“大家想不想听团支书讲述他的梦想?”
“想!”台上一人鼓掌一人乐,台旁两人站岗一人乐,台下群狼叫“上”全体乐。景恺顿时呆若木鸡,想这笑话也无事生非,尽惹自己性子。上帝看景恺压榨了班长的时间,心里替班长不平衡,特令包老师整治他。
景恺被包老师强推上了台。看着他兴趣盎然的笑脸,像是在说:“这是对冲动最好的惩罚。”无奈,景恺鼓足勇气,准备在刀郎的词下做鬼。
“很高兴我能做这次班会的压轴人物。我的梦想很多,有当作家的梦想,有当老板的梦想,还有当清洁工的理想。”台下一片哄笑激起景恺对祖母的思念,他想起了祖母与其情逾骨肉,以其倚马可待之文,厄然转折:“但是,我现在有一个最大的梦想。”众豺狼二次如饥似渴地看着,生怕突然口吃,把这所谓的“最大”吞下:“那就是——当一名医生。”豺狼们的瞳孔这才被这崇高的职业缩放下来。“上星期得知我奶奶患了肝癌,医生说她最多只能活三年,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景恺哽咽着自己的梦想继续往下说,“所以我要当一名医生,还要当一名中医,因为只有中国人的医术才能治好中国人的病。我坚信只要通过我的不懈努力我的梦想一定能实现,谢谢大家!”台上一人悲伤,台旁两人亦伤,台下众人皆伤。而景恺的忠实听众——铃声也为其所倾,响起雷鸣般的尖叫。景恺恍然大悟,能使狼感动的不止有低俗的笑话,人情感的流露亦能使这牲畜动感。就这样,一场戏剧性的班会在这感动中结束了……
中午,顾父按其约定来学校接景恺。景恺向老师请了假,却没来得及向Easy道别便匆匆提上行李跟着他出门了。顾母在车中恭候多时,见子尔来,忙让出一位之地。比起景恺,她不以薪水承欢,孑身沉默。他知道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去广州看望祖母。
天空下的路程跟着汽车的速度奔波了五个钟头,车辆如梭,大厦如林,古貌新颖,人山人海。景恺的心情被带回四年前的憧憬。世界之新,装下渺小之人,人之渺小,装下心之世界。
顾父比景恺更在乎此次行程,一刻也未逗留直奔中山三院。
中山三院坐落在广州天河区黄金地段——岗顶。祖母的病房在六楼。上楼前顾父一再嘱咐母子二人要保持家庭的融洽。为让祖母享受天伦之乐,景恺苟余答应了他。
乘电梯来到六楼,顾父让母子在大堂等候,准备一人先行,去重温亲情。景恺坐下,时不停地想见到祖母后该如何言语。还有叔父,自己最真挚的朋友,景恺仍记得他的话:“这个家族能跟我有共同语言的人太少了,要么是已逝的列祖列宗,其次是未知的后代,我希望你做这个人。”想到这里,景恺的感慨油然而生……
顾父这一走像是第二次抛弃景恺母子,颇有“肉包子打狗”之味。景恺要比热锅上的蚂蚁还热,急得他恨不得再火上浇油,让自己在这热水中死去一了百了。
久去杳无音讯的肉包子在顾父酒足饭饱后满心归来,似有《魔界三》王者归来的风范。他没多说,只叫上母子二人跟着走,景恺当上一回小狗,也被人用肉包子砸来。
推开门,景恺闻到四年的情讯,他没有顾及这些,用雷达的形式搜寻祖母。他猛然发现祖母在右侧的一张床上,景恺激动万分走上前去叫道:“奶奶!”他如愿以偿得到肉包,先前准备的告白被兴奋染得一干二净,空白得只剩下墨色在外徘徊不进。
祖母一脸兴奋,似比景恺发现了更大的肉包,惊道:“景恺,来坐这!我看看是不是又长帅了。”景恺凑上前去,她用手的抚摸鉴析景恺俊俏的变化程度。顾父一脸俨然伫立在门口,顾母则假惺地微笑坐到祖母侧旁以凑足家庭和睦之样。
“奶奶,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说得过去吧!就是偶尔会厌食,你不用担心,过几天我就能出院。”祖母虽这番说,景恺的态度却表里不一。威尔逊有言:“悲观者与乐观者之间,其差别是很有趣的,乐观者看到的是油炸煎饼,悲观者看到的是一个窟窿。”景恺预想此时他和祖母便是这乐观者与悲观者的现实代表。
“景恺!你带作业来了吗?”
“噢!这个,走得太匆忙,所以……那个没带。”
“这个不行,那你不能在这多留,我听叔叔说你在上课期间来广州的,怎么能不带作业,你最多呆两天,要赶快回去学习。”
“妈!没事的,景恺学习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耽误一两天没多大问题。”顾父的话终于落下金口,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他说话的举动,而在他的内容。只给景恺扣上当代鸿儒的名冠,即使不学无术,也能集成大者。可惜顾父学历寡陋,不涉《伤仲永》,否则他得自负了。景恺被顾父抬高,被祖母贬落,她的态度斩钉截铁:“那也不行,就算我今晚死去,你也别多逗留一会。”
景恺对“死”字好生畏惧,忙打掉她的话:“奶奶!不要乱说。”
祖母显然信奉道教,对其生死已行免疫,笑道:“这个说不定的,人命是不由自己的。”景恺高兴这世上与自己最亲的人也是与自己信念最亲的人。祖母这话像是往他信仰的火苗洒上一把盐,让其心火熊熊不熄。
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位身穿西装,前额顶光的书生面男子加入这一亲氛之中:“哥,嫂子,景恺!你们来了!”
“叔叔。”景恺的兴奋全挂在脸上,惊讶全挂在嘴上,无奈脸大过嘴,景恺的兴奋也多过惊讶。叔父看着他,大有一代儒之风,不兴不惊道:“景恺啊!你小子长这么大了啊!”景恺与叔父对视,有苦难言。一家五口欢坐一厅谈笑有生,叙苦无声。
时间就像生命,越要珍惜他越走得慢,生命不是时间,越不珍惜它越走得快。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的欢笑让这一家人的情感浸尽在这幸福之中。真正的实情只有景恺一家和叔父明了,但真真正正的实情只有前三者知了。景恺一家三人披着羊皮做狼,在亲人面前虚伪苟以活着。阴暗喜欢匿在人们心间,人们喜欢匿在阴暗的世界。
叔父蓦然提出要带他们一家去吃晚饭。景恺当即效仿祖母的坚决,步入后尘:“我不去了,我在这陪奶奶。待会麻烦你们带份快餐就行了!”
“那怎么行!你小子好歹也有四年没来广州了,带你出去透透气重温一下广州的风情。奶奶应该也是这样想吧!”叔父的话语言出后还得尊老先行,望向祖母。祖母的和蔼像作客之人,本身已成累赘,就不想再给他人添加麻烦。笑道:“景恺,你去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晚上就住这好了。”她说着示意床头柜旁的一张蓝色的折叠床,景恺这时才顺从叔父的意思和祖母暂时告别。
根据景恺的意思,四人就地取材来到岗顶村的一家兰州拉面馆,各自点面后坐在一张圆桌旁。这桌子象征性地将一家人围在只有三人知晓的假象下。叔父用手提电脑把景恺忽悠到一旁,却和顾父在一旁讨论着,景恺网心未泯,心无旁骛,对他们的神神叨叨毫无顾忌之心。他深知肚明,眼前的情势对于享受还为之过早,又不禁想到摩莱里的名言——我在世界上认识到的唯一的罪过是贪婪,其他的一切罪过,不管叫什么名字,都无非是这种罪过的不同方式,不同程度的表现。景恺居危思安,对网络的痴迷累教不改,现在又有名家话录做屏障,他自是玩得不亦乐乎。
摩莱里也不是神,在食物的诱惑前,他也束手就擒。景恺想起第一次品尝兰州拉面是与祖母在西安吃的。不愧为地道的酸辣面,面如其名。不仅味道酸得彻底,还能促以感人肺腑之味。勾出景恺心酸的回忆,不禁潸然泪下,可惜中国人审美观太低,他们眼里,面带微笑一定是高兴的表现。面就不能带愁苦,兰州酸辣面也难逃一劫,酸到掉眼泪就定是乐极生悲的最好寓意。怕是现代人读的都是校园小说的翻版,把人间七情六欲刻画得如此新潮,也算的是他们为这社会贡献出来的一份新识吧!景恺在中国的悲剧下吃之以鼻,心情若比骂中国教育更快三分。
“景恺!听你爸说你这次成绩突飞猛进!”叔父一语惊破景恺的心酸。
“我——!”
“是,这次考试是考得不错,从班上倒数一下子窜到班上前十。”顾父刹间一语把这荣誉一概揽入自己囊中,似乎没有他的家教就没有景恺今天的成就。好比佛罗里达州迈阿密的海龟,一出生便被遗弃,被岁月蹉跎后才能长大成龟。叔父为之惊叹,敬意肃起:“这么说景恺能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和你们做父母的有很大的关系,大哥,佩服!佩服!”顾父嫣嫣一笑,宛若是姜太公雷鱼——志愿者上钩。他殊不知自己的行为过多只是个助推器,若无景恺的真才实学,再大辅佐也只是纸上谈兵。
景恺不敢正看父亲,更不敢正视叔父。他怕自己演技不佳,眼中流露出的感情与人身不合,让智慧过人的叔父看出破绽。景恺不知为何父母离异自己却不愿告诉他人,反是顾母,景恺猜不透这个最爱泄露天机的女人今次却一反常态,这不由使景恺胡想不测。景恺朝她看了一眼,顾母做认绝世高手,平时在家同景恺呕心沥血地进行心理战术,早已练就一套百战不殆的狐狸伪术。这次能从容面对顾父和叔父也是其耕耘所得,景恺比不上狐狸,只能怪自己平时修炼不佳,更怪妲己偏作女人,景恺性别与其背道相驰,做狐狸不成,跑去做狼虎之兄,狼吞虎咽花掉一刻功夫吃完面。叔父触景生疑,忙问:“景恺,你嚼了没啊!”
景恺一笑以示肯定回答,叔父摇头继而享受他的美味。这餐饭,原本大权独揽的舌头被景恺打入冷宫,牙齿功不可没,这就是政治学的互补商品。
饭后,顾母放弃了作女人最具享有的权利——逛街。按理,能同一个伴侣游街是一个女人最大的享受,如今额外多了两个陪伴,这幸福本应翻倍。此意大有人尽可夫之境,中国古代,男人能找三妻四妇,女人能找三公四夫。而现代,男人要找最后只能上法院,女人要找最后只能上妓院。
回过神来确实一言难尽。
景恺孝心发得像是中国的高楼,节节高升,跑在前头打道回府。推开病房门见祖母躺在床上看电视,景恺走上前与她打招呼。这时三人像后援部队接踵而至,叔父见景恺尽孝的样子,出口再现康熙孝母之言:“子曰:孝,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也。据原孔子之意,盖深望夫后之孺者身体之行,以助宣教化而敦厚风俗。”
景恺通人闲情,久历风尘,也玩起了古文接龙,自道:“挟泰山以超扎海,此不能也。”这下顾父可自惭了,叔侄二人一唱一和,并行撰写“有其叔必有其侄”的历史瞬间,为人类基因遗传划下新篇章。
叔父大为惊叹,想自己饱读诗书却不敌自己年青的侄子,年龄上的差距羞得叔父怨他爹对他娘早生爱意,生下自己这颗爱意的种子。这种子仿佛天生侏儒,生长缓慢,让景恺这后辈超过。叔父天生怀有中国男足不服输的精神。便又问:“景恺,你知道我刚才念的那段话是谁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