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哥哥。”冰凝脱口而出。
“什么?”泉惊呆了。
“对不起,哥哥。”冰凝又说了一句。
泉镇静下来:“夫人,你又想起你的哥哥了吧。”
“别叫我夫人。是的,我想起我哥哥了,因为我见到了你。”冰凝看着泉说。
泉依然冷静地问冰凝:“你和哥哥有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冰凝说:“两年多了,这两年多以来,我一直在找他,一直在想他牵挂着他,他的身体不好,我担心他过得好吗?生病了有人照顾吗?要是受伤了,谁为他包扎伤口。”冰凝说不下去了。
“唉,战乱时期,亲人别离,要见一面太难了。”听到冰凝发自内心的话,泉几乎要说出,小妹,哥哥就在你的身边呀,可是出于纪律,他不能那样,于是只好安慰冰凝。
“不,我和他近在咫尺,却难以相见。”冰凝说。
泉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知道我伤害了他,他不想见我,他,他恨我。”冰凝望着远处说到。
泉听到冰凝的话,也不由自主地说:“你错了,他不会那样的,他不是不想见你,而是不敢见你。”
冰凝问:“你怎么知道的?”
“在他心中,始终牵挂着他的妹妹,因为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的最爱,他不会恨妹妹的,他知道妹妹身不由己。”泉生怕妹妹误解他,不原谅他,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我哥哥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冰凝转过身,看着泉,问到。
泉却没有看冰凝,他看着远处,他怕与冰凝的目光对视,怕忍不住会喊声妹妹,他只是说:“你应该相信他。”
冰凝扑在泉的怀里,泉愣住了。冰凝抬起头:“现在没有外人,你,你还不认妹妹,还不原谅她吗?”
泉才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他后悔自己刚才说那些话,他推开冰凝:“夫人,你弄错了,我不是你的哥哥,你冷静些。”
冰凝抓住泉的手问:“那天你抓着我的手干什么?”
“对不起,我是无意识的。”泉转过头,不看妹妹。
“你那无意识的动作已经告诉了我。”
“什么?夫人,那天的事,是我不对。”泉低着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现在妹妹硬要和他相认。
“哥哥,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为什么不认我,我真的不配做你的妹妹吗?如果真的这样,你走吧,我们永远不要相见好了。”冰凝放开泉。
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抱住了冰凝。“妹妹,妹妹,我的好妹妹。哥一直想你呀。”他抱得紧紧地,怕冰凝失去,他觉得已经失去妹妹了,他不能再失去妹妹,此时,在他的心中,妹妹比什么都重要。
冰凝依偎在泉的怀里,流着泪,“哥,你肯原谅我了。”
“哥原谅你,哥哥爱你呀。”泉的心里也难受,他更加激动,兄妹俩的相认更是他们冰释前嫌呀。从妹妹掩护他的举动,他也感受到了那种亲情。
冰凝抬起头,看着泉,泉比过去更结实了,但胡子拉渣的,也有些疲惫,她知道哥哥在干什么,“哥,别干了,好吗?”
泉知道妹妹让他别干什么,但依然装着不懂地问,“别干什么呀,字画店吗?”
“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从我刚才在这里看到他们追杀你,我就知道了。哥,这事这太危险,你别干了。”
泉依然不承认,“我是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他们。”
冰凝见哥哥还不对她说实话,着急了,“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会在生意场上得罪什么人呀,那些是代主任的人呀。哥,我知道你不肯告诉我,我不想你干这些,太危险了,我担心你呀。我就你一个亲人了。”
泉看着妹妹,心里犹豫着,他想,冰凝这样冒死掩护他,说明在冰凝的心中,亲情最重,她是不会出卖他的,可是,他怕冰凝无意中出卖了他。
因为冰凝和代主任在一起,就算她能为哥哥保密,可是,她却做不到不说梦话。如果妹妹知道他的身份,会为想方设法为哥哥保密而更累,因此,他硬着心肠没有告诉了冰凝实情。
“小妹,请原谅我,我实在不能告诉你更多,我相信你不会害哥哥,可是。请相信我,我不会做对不起爸爸妈妈的事。”
“你已经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爸爸要你做一个钢琴家,你做了吗?你别说什么社会环境什么的,人家远东爱乐乐团找过你几次,可你却离开了上海,一去两年没有音信。你还会弹钢琴吗?你更对不起爸爸妈妈的是,你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可是,你却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你是想让我们沈家绝后吗?”
冰凝的责骂如铁锤重重地打在泉的心,让他无法忍受,几乎将他击垮,他才知道,他过不了亲情这一关,亲情的威力有多大。“妹妹,原谅我。我没有做钢琴家,我也做不了钢琴家。你说我们沈家绝后,可是,如果我们国家亡了,民族绝种了,那还有什么我们沈家的后呢?”
“哥哥,你。”冰凝很着急,但泉却不让她说。
他无法隐瞒自己的妹妹,“我不瞒你,我的确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我好容易选择了这条路,不管再危险,我也要走下去,为了我们的爸爸妈妈,为了成千上万死难的中国人,我决不后悔,再大的危险我也不怕。”
“你是那边的?”
“不是,但我是抗日组织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你是钢琴家呀。”冰凝不解地问。
“是社会,是战争逼我做出如此选择的,现在,有无数青年都选择了这条路。你的冰儿姐姐也走的这条路。”
“真的,哥,你找到冰儿姐姐了,那她在哪里?”冰凝很激动。
泉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她在这里。”
冰凝叹息地说:“你是说,冰儿姐,她死了。”
“是的,你的冰儿姐,不,你应该叫她嫂子。离开上海后,我到处找她,后来,听人家说她在皖南死了,我也是听到冰儿的死,才参加抗日组织的。”
“那份报纸?”
“你说的是《感天动地的战地爱情》,我想,那一定是冰儿,可是,那男孩怎么会是我呢?”
“哥,其实,上次她到大上海歌舞厅,我找她,想让她和你和好,她没有答应。后来,姓代的也要我找你,让你去找冰儿,说是要成全你们这对上海滩的金童玉女,哼,我才不相信他有那样的好心,我就知道冰儿一定是从事秘密工作的人,我觉得你和她在一起会有危险,所以,我劝过你别去找冰儿,可谁知,你还是和她一样。想不到,冰儿姐姐是这样一个勇敢的女孩。哥,我不拦你。我知道,只要你选择了一条道路,谁拦你也没有用,只是你要小心。”
“放心吧,小妹。”泉看着冰凝,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