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潇潇,缠绵入夜,洒在波涛汹涌的海面,黑洞洞的天与这黑暗的海水相对,在空旷的世间里面面相觑。
沉沦海的浪涛里卷着一只乌篷船,一个浪头拍下来,海面水花翻涌,起起伏伏,欲把小船掀翻。
“公子站稳了,海上的风雨可不是陆地那般好应付的。”老艄公撑着橹桨,控制着船身不在这左右摇晃的时候失去平衡。
“有前辈掌舵,晚辈可放一百个心。”紫箫还在船尾,身体丝毫不受颠簸的影响,他的修为自从度过九天雷劫,深入真境,便觉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是直觉驱使,紫箫由心地认为这位老艄公并不是一位普通的艄公。
他似乎还想从艄公的口中套出什么,待风浪一波平,拱手……却在开口前被艄公问住。
“紫箫公子,想必此次来妖界,是来搬救兵的吧?”
紫箫怔在一边,表情略有错愕:“呃……前辈是怎么知晓的?”这实在不可思议!
他身前的老艄公缓缓摇了摇头,待他回过神来,又发现艄公脸上满是散不开的忧虑。
“魔族与妖族表面互不干涉,互不抵触,但实际上并不和,毕竟不是一个种族,魔族可是由神族演变而来。而你此番孤身前往妖界,去时行色匆匆,回去时又惆怅万分,可显然已没了那份焦急,估摸是已达成预期目的了吧?”老艄公慢慢摇着橹桨,言语句句碰着紫箫的心坎。
面对这个眼力如此之利的老人,紫箫最后一****隐藏的秘密都已被抖露了出来。
“是的,妖界答应翌日出兵,支援镜水湖被困的魔族众人。”仿佛是叹息着说出来的,紫箫的脸色有些黯然,“前辈心中定然已料答案,何必非要在下亲口承认。”
“那妖皇定与你们魔族做了笔交易吧?”艄公淡然道。
紫箫惊于老人犀利的洞察力,他脸上妖艳的英气却因为这个问题转为淡淡的尴尬,左手按着剑鞘,指尖用力地握紧,最终还是无力地吐出惊人一语:“嗯……我,我已入赘妖族。”
老艄公微微抬起头来,雨丝斜斜地打进斗笠之下,他冒着雨看了眼前紫衣男子一眼,饱经沧桑渐渐浑浊的眼里居然有了凝重与释然——魔族瞳世家唯一的传人,度过九天雷劫,突破入真境,相貌颜绝天下男子,修为、谋略、人品俱为天下称道,而今他居然也无计可施,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此刻,不知从哪儿来的巨型浪潮悄悄出现在附近的黑暗里,骇浪滔天,带着毁灭之力,向着这小小的船只涌去。
“前辈小心!”
暗夜中,雨丝里,紫衣忙护住身旁老人周身,眼睛盯向了黑暗深处——“水晶镜!”
蓝色的瞳眼悄然瞪亮,邪媚惑人,眼瞳中充斥的力量却在无形之中迎上浪头。
本是苍穹下最黑暗的地方,但在这一刻异象四生,海水中透出碧蓝的幽光,形成一道屏障立在沧海与苍穹之间,拦住了欲倾泻而下的海浪。
“这是……血脉瞳术!”艄公惊呼。
平静的海面仿佛未曾有过浪,船侧巨大的海涛渐渐沉入海中,蓝色屏障如点点星光般消散,迹寻不得。
甲板上的老艄公已放下抓着橹桨的手,欠身作揖:“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见着艄公对自己行礼,紫箫急忙扶住:“前辈多礼了,晚辈只是尽了点绵薄之力。”
“血脉瞳术当真威力无比啊!”只听艄公感慨了一句,又扶手摇起了橹桨,“时候不早了,公子早些去歇息吧,浪潮已过,风渐静,再无危险了。”
紫箫拱手作揖,本是要进船舱歇息,却在此刻又起了疑心——眼前人怎么知道再无危险了?大海之中一切风波都是未知数。
眼角闪过一点光亮,紫箫忽然警觉地望向去往妖界的方向——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突然紫衣男子脱口而出:“呀!她怎么来了?”
老艄公有些诧异地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漆黑一片的海面上,在起伏的波浪之后若隐若现着一点亮光,转眼,驶近了一艘船,显然是使足了劲滑,一会儿便追上来了。
“紫箫!”飘来之声爽朗轻灵,一听便知是个女子,此刻她正站在船头,朝着这个方向喊叫着他的名字。
“看样子是你的夫人来了吧?”老艄公那双看尽世间繁华沧桑的眼里居然再度有了惊诧。
而一旁的紫箫只是不住地苦笑,神情复杂,低声道:“那正是在下的新婚妻子,长孙凌雪。”
蓦地,老艄公也苦笑了起来,“莫非公子娶的就是妖皇之女,妖族最不像妖的虎女?”
妖界为妖皇统治,当代妖皇有一闺女,叫作长孙凌雪。此女在雪花初降之时降世,凌雪因此得名。
自她诞生以来,见过她的妖精都差点儿将她当作人类,因她身上散发着一种人类特有的味道,故其幼时有差点儿被同类吃掉的经历。
说来也好笑,那个差点儿吃了她的妖精居然反被她严刑拷打,当场被驯得心服口服。
妖皇听说后顿时哈哈大笑,私下里对妖后道:“看你为我生的虎女,个性多像她爹啊。”
于是不知怎的,“虎女”一词就这样传了出去,闻名妖界。
也因此,长孙凌雪作为妙龄少女,本该是众多男性追求的对象,但其泼辣成名,又自由散漫惯,不拘小节,除了那张标志的脸蛋,没有丝毫贵族气韵。哪怕再有男儿垂涎其姿色,也都不敢接近分毫。
追来的小船乘风破浪,在海面颠簸得甚是厉害,而浪花拍击的船头却站着那个虎女,稳着身子不被颠簸影响分毫。
“小姐,这雨伤灵力……”丫鬟撑开雨纸伞,却被长孙凌雪一把推开。
“看来,妖皇最终还是给他闺女挑了个天下俊杰啊。”老艄公苦笑着,叹息。
而紫箫脸上则全是苦意,徐徐摇着头。
“紫箫,你怎么可以这样?”只听清丽的声音打另一只船上来,比方才清晰多了。
话音未落,紫箫乘坐的船只猛的一个摇晃,长孙凌雪挽手扬袖,一只黑沉沉的鬼手被甩了出来,划过玲珑夜雨,扒在他们的船舷上。
“紫箫,你这算什么?拜了堂,居然在新婚之夜逃之夭夭,你以为我长孙凌雪是好欺负的?”手臂一收,牢牢地拉住了那条飞索,身形腾空而起,脚点海浪,就如轻功水上漂一般,人儿直冲他的船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