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长孙凌雪身着火红琉璃裙,借着飞索的拉力飞身而来。
紫箫目瞪口呆,这可是沉沦海,浮不起任何人的!
“夫人小心!”他脱口而出,想迎上身子去拉那根飞索,却被艄公制止。
“利用这飞索倒确实是腾空海面的方法,公子不必太惊慌。”艄公笑笑,停下摇着橹桨的手,等那女子飞跃而来。
紫箫恍然大悟,毕竟艄公海上经验足。
这条船上的两人就这样望着女子呼身飞来,而另一只船上的丫鬟见小姐腾空海面,吓得直惊呼,雨纸伞也失手掉进了海里,她立马脱掉了淑女外衣,露出锦衣一身,掏出鬼手,时刻准备着从空中拉回长孙凌雪。
妖界虎女岂是虚言?连她身旁的丫鬟都个个身怀绝技。
紫箫倒吸了口凉气,目光落在安全掠上甲板的长孙凌雪身上。
刚一着落,长孙凌雪将鬼手一扔,就用手指着紫衣妖艳的男子,斥骂道:“本来想,爹爹这般看重你,说不定还真是个人才,哼,没想到新婚当夜,洞房都不进,撇下我一人就溜走,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看她气势汹汹,紫箫也不好和她对着来,收起手中的长笛,放低了语音,垂眉而言:“我身负重任,实在有急事……”
“急事?说得轻巧,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啊?告诉你,哪怕这门亲事是爹爹做主,我如果看你不合意,照样可以休了你!”长孙凌雪伶牙利齿,她才不管别人什么颜面,是他理亏,是他对不起她!那张俏脸往那儿一摆,眼睛里满是浓盛的怒意。
哪个男子受到这样偏激的言语还会忍气吞声?登时,他迎上她雪亮的眼睛,蓝色的瞳流转着森冷的光,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此时要不是大势所逼,他才不会入赘她妖族长孙世家!要不是百年前妖族为取魔族瞳世家血脉而勾搭神族,魔族才不会惨遭屠杀!上次魔界邀请赛,她为取胜而使出了禁术,要不是他谨记宗旨,以武会友,她早就死在他的瞳术上了!
自己居然娶了这个女人……紫箫越想越上火,他怎么就答应了妖皇的要求呢?现在真是懊悔至极!
“咳咳……”一直沉默的老艄公咳嗽了两声,用他粗糙的双手开始摇起橹桨。
“看什么看?小两口吵架没见过?”长孙凌雪瞥了艄公一眼,方才骂了一通后,她的怒气仿佛稍微消了点。
风还是那样咸,带着海的味道,还有一片黑暗的孤寂。
紫箫望向黑暗深处,深深叹息,这就是他的命么?
“夫人。”他开口,“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要是长孙大人知道你一个人出来,定会心急的。”
“哈,说得那么好听,实际上是赶我回去吧?”长孙凌雪手按腰间长剑,丝毫不给丈夫情面,“只为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连婚姻都可以拿出来骗,你这种人我见一个打一个!”
话音刚落,“噌”长剑出鞘,带出了一道红光,就跟她身上的衣服一个颜色……
艄公与长孙凌雪齐齐一惊,前者连橹桨都忘了摇,后者则是呆在原地,剑脱了手,砸在甲板上。
“你……你为何不躲?”她怔道,这下竟然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紫箫苦笑:“该受的,就受下吧。”
这是他欠她的,人给了她,心却给不了。
“你怎么那么傻!”此刻的长孙凌雪开始心疼起来,有所懊悔,连忙扯下身上一段衣纱,上前为他包扎。
“唔……”手臂传来一阵痉挛的痛,紫箫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滚落,连海风都来不及吹干。
船舱里幽幽的亮光映在甲板,在这样的光线下,长孙凌雪撸开紫箫的宽袍衣袖,一只发黑无丝毫生气的手臂裸露在她的视线内,上面还有开裂的红。
“这……”她再度吃惊,脸上已经找不到一丝怒意。
她的头怯怯地抬起,偷偷看了身前的他一眼,对方冷如冰的瞳却早已移向了暗处。
原来,这就是上次他受的伤,上次魔界邀请赛,她失手将他打伤,后来去看望他,最终却连声道歉都没机会讲。
他伤得好重……
长孙凌雪想轻轻地帮他包扎好,但手一个不慎,又令紫箫疼得脸都要变形了。
“噢,痛……”
见他那般神情,没心没肺的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你是故意的吧?”剧烈的疼痛感渐渐消退,紫箫不由地埋怨。
“哼,谁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她连忙收起笑颜,此刻的长孙大小姐一反常态,竟然有些扭捏起来。
见她又抬起头来,紫箫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收回了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臂。
“夫人不要闹了,回去吧。”紫箫无力地劝道,方才的疼痛仿佛夺去了他半身气力,他轻轻放下长袖,遮掩起伤痕。
听了他再度劝她回去的言语,长孙凌雪顿时不高兴了。
她开始怄气:“哼,就不!”
这门婚事,本身只是作为政治上的权宜之计,劝动妖界出兵已然达成了这场婚姻的目的。他只是履行诺言,成为妖族长孙世家的乘龙快婿,也不曾想过婚后如何生活,只是为救魔族一个十万火急罢了。
或许他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吧……
紫箫恍然失神: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已经变得这般性子了……
紫衣男子挽手而立,眼底很是深邃,侧颜在夜黑之中俊美得如天神般,看得长孙凌雪渐渐出神。
她忽然没头没脑来一句:“难得有人受下我的话不翻脸的。”
似乎是听清楚了,紫箫的身体一阵僵硬。
其实他没那么好,他只是在维护他们之间最后的颜面,毕竟魔族还是得靠妖族支援解围,说到底,他是在利用她。
越这样想心里越不安,紫箫慌忙道:“夫人是来这里兴师问罪的吗?既然这样,就请你大可放心,我会履行我的承诺,你……以后就是我的夫人。”
本来,长孙凌雪的气已然渐渐消退,但听闻他一语,好像她就是他必须好好对待的人一般,不论自愿不自愿。
“哼,谁履行诺言我不管,我只是单纯地想找个好夫婿,说实话……我不喜欢你冷漠的眼神。”
那个眼神淡漠得近乎不真实,就像避开凡尘俗世的得到高人,又像看破一切的神佛迦叶,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只听他毅然回道:“但夫人独自出门,夜闯海域,很是让我不开心。”
“好啊,说到底还是让我回去!我来找我丈夫怎么了?有错吗?难道让我新婚之夜独守空房?”语落间振振有词,她脸上却一副委屈的表情。
不再正脸看他,长孙凌雪“哼”地转过身去,在幽暗的灯光下,艄公居然看见了她眼里闪亮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