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波去水产研究所开会去了,说要搞一个实验,在附近的一个清水湖搞大水面养殖,由水产局投资,水产研究所负责经营,他们正在海波的带领下测量湖水的水质,白天测量,晚上化验,朱海波工作晚了就住在水产研究所。
孙喜宝从饲料房里搬出一台水泵,要把一个准备清塘的水抽到排水沟里,排水管与水泵的接口有碗口一样粗,詹雨桐帮孙喜宝把水泵抬到塘边,他把水管的一头接到水泵的接口上,接通电源,水从管子的一头喷出来,流进排水沟里。
“要抽多长时间才能抽完?”詹雨桐问孙喜宝。
“一天一夜。”孙喜宝说。
塘里的水从水泵的管子流出来,顺着排水沟往南流,流到南边的湖里,一只小鸟在管子上跳来跳去,用嘴梳理着它的羽毛。
塘里的水抽完了,塘底的淤泥里,还有小鱼在挣扎。孙喜宝用捞网将塘底的鱼捞到笼子里,捞上来的还有河蚌、虾、螺蛳,成群的鱼雕在鱼塘上空盘旋着,伺机俯身下去衔一条新鲜的鲫鱼。
正忙活呢,詹雨桐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出现在她的眼前,哦,是米丽莎来了。
“阿姨,您的那辆车借给我用几天,我给您出租金,不是白借。您放在那里也是闲着,再说了,我老是去租赁公司租车用,挺贵的,还不如我把租金付给您,以后就用您的车得了。”
詹雨桐客气了几句,拿了车钥匙和行车证,给了米丽莎。这辆车米丽莎前几天开过,是朱海波开出来兜风,她就凑着开了开,开起来很顺手。米丽莎开着车去了她外婆家和二姨家,给外婆买了一只鸡,给二姨带了些化妆品。外婆执意要留米丽莎吃饭,米丽莎说她还有事就先走了。
星期五,米丽莎跟三个男孩去了东郊的一个度假村,从弯弯曲曲的公路上就能看见度假村的大门和房顶上闪烁的霓虹灯,门口的那条路还没有铺柏油,整条路都是炉渣掺石子铺成的,车行驶在路上还有颠簸感。门是开着的,门柱上闪着咖啡色的光,她们先上了餐厅的二楼,在其中一个包间坐下,服务员端来了茶水。从雅间的后窗户可以看见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还有横亘在群山之间的古长城遗迹。外面有个游泳池是露天的,对面是另外一间房,有两间客房那么大,整个一面墙都摆满了沙发,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放着果盘和勾兑好的洋酒,有两个女孩在陪客人跳舞,她们的嘴里还叼着烟,她们的长发披在肩上摩挲着,远远还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缭绕的烟雾弥漫了整个房间。
米丽莎过生日那天,朋友们开着车又去了一趟度假村,她们开了一个房间在里面玩,只听“嗵”的一声,门被踹开了,几十个警察破门而入,控制了米丽莎她们,原因是她们聚众吸毒。
朱海波出差了,米丽莎被抓幸好没有被他知道,米丽莎被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米丽莎打算回鱼塘一趟。烟雨蒙蒙的天,路上全是积水,米丽莎开了雨刷器,路面变得清晰可见了。雨水打在那座桥的汉白玉栏杆上,洗去了栏杆上的污浊。路边的池塘长着绿色的灌木丛,灌木丛的叶子在风雨中摇曳,米丽莎打扮得有些怪模怪样,还拎着一只皮箱,穿着宽大的衣服,头上包着围巾,像极了阿拉伯妇女。下车时,汉斯菲尔德没有认出来米丽莎,朝米丽莎的脚腕子咬了一口,米丽莎抱着脚蹲在地上,郑来香对着汉斯菲尔德喊了两声,但汉斯菲尔德还在叫,詹雨桐扶着米丽莎进了屋,从抽屉里找来了棉签和紫药水,给米丽莎擦了伤口,米丽莎随身还带着一个小皮箱,当天晚上,米丽莎没有回去,她在鱼塘住了一夜。第二天,詹雨桐发现米丽莎在用一个针头往自己的左臂注射着什么,她立刻想到了毒品一海洛因,而且米丽莎的左臂上全是针眼,还有红斑。
“米丽莎,你在干什么?”詹雨桐问道。
“没什么。”米丽莎说,“我感冒得很厉害,所以自己打一针。”
“别骗我了,”詹雨桐说,“你这分明是在吸毒!你怎么能染上这种东西,那可是要人命的,你不想活了?”
詹雨桐拿起电话要给朱海波打电话,被米丽莎拦住了,她写了一张字条,将那张字条折起来放在皮箱里。米丽莎对詹雨桐说:“阿姨,我要走了,我要出趟远门,我这儿有一个皮箱先存放在这里,海波回来时请您把它交给海波,让他尽快通知警察来取这支箱子,除了海波,你不要对任何人讲起这件事,如果有人来这里问起我有没有这只箱子,你可千万不能说,我走后,您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把箱子藏好。”米丽莎还从包里掏出一封事先写好的信,将皮箱连同那封信交给了詹雨桐。
米丽莎说完,跑出门,发动了车,加大油门,迅速往公路方向开去,车后面的尘土蒙住了詹雨桐的眼睛。米丽莎走后,詹雨桐提着皮箱进了饲料房,房里的饲料占据了房间面积的一半,另一半则放着一些渔具。詹雨桐把那只箱子放在饲料房的一个旧麻袋里,又在上面堆了些杂物,藏好了箱子。
一天下午,鱼塘来了一伙人,开着一辆皮卡,从车上跳下几个男孩径直走进詹雨桐住的屋子,郑来香和孙喜宝被汉斯菲尔德的叫声惊了一下,从屋里出来,长着络腮胡子的男孩好像在那天鱼塘的派对里见过,他用凶狠的眼神瞪着詹雨桐说:
“米丽莎来过没有,她的手提箱是不是放在这里了,如果放在你这,就赶快给我交出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我根本没见过米丽莎,”詹雨桐说,“自那次派对后,她走了再没有来过,我家海波早跟她一刀两断了,我也没有见过什么手提箱之类的东西!”
“给我搜!”领头男孩对另外三个男孩说,“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给我搜一遍。”
孙喜宝上去阻止,被男孩一拳打在脸上,孙喜宝的鼻子开始流血,郑来香看见丈夫被打了,抓起男孩的手腕,咬了一口,男孩“哇”的喊了一声,在郑来香的肚子上踢了一脚,郑来香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不动了。他们掀翻了屋里所有的摆设,用铁棍撬开了鱼缸下面的柜子,还是没有找到那只皮箱,詹雨桐吓得躲在墙角发抖,汉斯菲尔德在外面狂吠,男孩以为外面来了人。男孩对詹雨桐说:“胆敢报警,我要了你的命!”临走时他们用绳子将詹雨桐他们三个捆起来,捆绑完毕,就在男孩出了屋门的一刹那,汉斯菲尔德在男孩的脚腕子上咬了一口,血顺着那男孩的脚腕流到鞋帮上,一个男孩迅速发动了车子,另一个男孩上车时,被汉斯菲尔德撕破了衬衫,他们还没来得及关车门,就逃走了,汉斯菲尔德追着那辆车一直追到公路边。
朱海波很晚才回到鱼塘,一看这景象,吓了一跳,连忙解开了绳索并询问了原因,詹雨桐如实说了,朱海波看到米丽莎留给他的信后马上报了警,警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朱海波当着警察的面打开了那只皮箱,皮箱里装着几个白色的塑料袋,手提箱的手柄上缠着一个透明的宽胶带,宽胶带里藏着一张字条,警察看了那张字条:
警察先生:
我叫米丽莎,是一个毒品的受害者。几年来,毒品给我和我的家人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由于我开酒吧时结识了社会上的一些吸毒人员,在他们的百般引诱下我吸了毒,不幸的是我越陷越深,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我的酒吧也因为我吸毒而倒闭。我无意间得到了这只箱子并带回了家,回去一看,才知道是毒品。后来,他们知道手提箱被我拿走了,他们到处找我,还扬言要杀了我,我害怕极了,我东躲西藏,甚至找不到安全的地方藏身,最后,我想到了我男朋友朱海波,所以我来到鱼塘,我们一个月以前在那里举办过一个派对。我在鱼塘提心吊胆地待了一个晚上,我把箱子交给阿姨,让她替我保管,并让我男朋友把这只箱子交给你们。我只想告诉你们我不是同案犯,而且这件事与阿姨和朱海波没有一点关系。你们要想抓毒贩就去凯瑟酒吧。
米丽莎警察看了米丽莎写的字条,询问了詹雨桐昨天来的那几个男孩的相貌特征,他们分析了一下,觉得那几个男孩还会来鱼塘,所以就在鱼塘布了控。
第二天,孙喜宝问詹雨桐:“你怎么藏的皮箱,他们竟然没有发现?”
“饲料房的气味很不好闻,”詹雨桐说,“就是他们进去找,也会被饲料的气味熏了出来,再说,皮箱装在麻袋里,他们也未必能找得到。”
米丽莎把皮箱交给詹雨桐后,驾驶着那辆本田车回到城里,在环城路上绕了几个圈,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朱海波给她打过电话,但她始终没接,她感觉海波还是爱她的,她也爱着朱海波,他们恋爱的那段时间,她父亲极其反对,她父亲是一个税务局的小科长,虚荣心极强,他甚至还告诉米丽莎,朱海波的父亲是个贪污犯,正在服刑,还告诉米丽莎要找的男朋友必须是与他家门当户对的。还说朱海波的母亲有多么风流,跟好多男人有染,在艺校里的名声很不好,更不能攀亲家。回想着这一切,詹雨桐心痛不已,她思念朱海波,米丽莎为了从毒贩那里得到毒品,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任凭他们蹂躏她的身体,她无法抗拒毒瘾给她带来的屈辱,她想着如果那几个毒贩已经被警察逮着了,她也能解放了。
米丽莎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出汗,她从岔路口上了高速,她知道朱海波之所以迟迟不肯结婚,心里还是装着她,但她现在根本无法再面对她。车沿着高速公路一直向西行驶着,不知不觉进了山,山路蜿蜒曲折,拐了几个弯就觉得头晕眼花,这段时间她一直失眠,晚上只能睡四五个小时。她把车停在路边,感觉口渴得厉害,水杯里一点水都没有。她继续往前开,路的一边是峭壁,另一边是悬崖,她不敢往下看,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山里的景色真美,山沟里的溪水正哗哗地流着,溪水绕过巨石,不知要流向何方,可她无心欣赏美景。她曾经的美丽风姿哪里去了?难道她的青春就这样消失了吗?米丽莎心里这样不断地问着自己,车行驶的路线变成了S形,抓方向盘的手变得没有力气了,她又想掉转车头,加速行驶,返回到鱼塘去,将那几袋东西夺回来,吸个够。她感觉她的皮肤正被什么东西撕裂着,骨头里有什么东西,犹如蠕虫在一点一点地咀嚼骨髓,血管里的血液似乎变成了酸性液体打着漩涡,耳朵、头顶、指尖、脚趾头、下巴上的末梢神经在颤抖,整个人连同车一块儿飘在空中,那辆车正天马行空似的漫游在空中,不知要去往何处。她竭力缩紧身子,两只苍白的手扶在方向盘上。
她迷迷糊糊瞧了瞧后视镜,她注意到有一辆车一直跟在她的后面,那是一辆蓝色的本田奥德赛,她觉得是那几个男孩发现了她的行踪追过来了,后面的车加大油门试图超过她,她并没有让行,后面的车撞在了她的保险杠上,发出巨大的声音。米丽沙害怕极了,如果自己被他们逮住,这帮心狠手辣的家伙一定会行刑逼供让她说出白粉的下落,他们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或者还会强迫她卖淫。不,绝不能让他们逮住,宁可冲下悬崖也不能被逮住,她瞬间向右猛打了一把方向,随着一声惨口叫米丽莎连同车一起滑入了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