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夏天的鱼塘,其实詹雨桐更喜欢冬天的鱼塘,记得去年冬天她来过一次,穿着尹继民给她买的那件带毛领子的裘皮大衣。一到冬天,孙喜宝和郑来香就闲了下来,那些鱼不再需要喂食,他们只是把冰面上的雪扫干净,让鱼能晒到穿过冰层的阳光。孙喜宝看着他们的儿子孙斌在冰面上滑冰是那么满足和惬意,冰车是孙喜宝用一块厚木板和四个轴承做的。孩子跪在上面,一只手拿一根细铁钎在冰面上滑,孩子在前面滑,汉斯菲尔德跟在后面,脸上流淌着被寒冷冻出来的眼泪。詹雨桐喜欢冬天,尤其喜欢冬天的鱼塘。詹雨桐在屋里发呆,朱海波进来了,他坐在母亲对面。
“你跟丽莎的事怎么样了?”詹雨桐问朱海波,“你都二十八岁了。”
“还行,但就是太爱玩了,我打算再处处看,”朱海波对母亲说。
“瞧你的脸晒得。”詹雨桐摸着儿子的脸说,“你哪儿像个城里的孩子,你的脸比乡下孩子的脸还黑呢,抹点防晒霜吧!”
詹雨桐从包里拿出一个盛防晒霜的小瓶,递给朱海波,海波拿着看了看又递给母亲。“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这玩意我抹不惯。”
“你最近去看过你父亲了吗?”詹雨桐说,“我每次去看你父亲时,他总是询问你的情况,他关心你的终身大事,问你的鱼塘的经营情况,我告诉他你正在跟一个女孩谈恋爱,很快就会结婚了,鱼塘你也经营得有声有色。”
“我根本不想去看他,”朱海波说,“他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我,他打你的时候,最痛苦的是我,他每次将你打得满头是血的时候,我就发誓,我将来一定不会原谅他,在我眼里我只有母亲没有父亲,他坐牢就让他坐好了,这样谁都不会干扰谁的生活。”
夜里,詹雨桐怎么也睡不着,她出了门,坐在鱼塘边的小凳上,月光照在清澈的冰面上,她纳闷为什么月光却不能照到每个人的心里。这句话一整夜都在她脑中萦绕,她突然觉得月光变得灰暗、模糊、毫无意义了,生命并非充满着欢乐,而是充满着对世界上许多没有享受到月光的人们的哀痛。他不禁感叹人生苦恼的根源在于有限和无限的区别,有形的身体包括了太多的无形的东西:譬如思想、情感、欲望等,有限被时空限制而烦恼丛生。
“人若快乐,一切从内心寻找”,正如佛家所说的参悟。参悟的过程,如同蛾蜕变的过程。禅云:“未参禅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参禅之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这正如蚕从蛹到蛾的过程,参悟的痛苦,如同蛹之于茧,如同人挣脱母体胞衣,没有茧的黑暗、蛹的挣扎,没有经过一层层的自缚,便不能突破,所以没有经历痛苦的人永远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