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波仍旧开着水产研究所的那辆带天窗的雷诺轿车,他刚刚从县城赶回来,他忙了一整天,他的女友米丽莎正在茶楼里打麻将,朱海波说他根本管不了米丽莎,她喜欢玩麻将就让她玩吧,她的家族都是麻将迷,对赌博有一种痴迷。天已经快黑了,他们水产研究所的几个同事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酒宴,顺便瞧一瞧那家新开的餐厅,路上的车越来越多,赶上了下班的高峰期。所长打来电话,他已经到了,他正在二楼的一个包间里等他们,所长是一个水产大户的儿子。朱海波上了楼才看见所长已经坐在那里了,好久没有见所长了,听说他觅了新欢,去年秋天,他请朱海波吃饭就带着他的新欢,他们是在歌舞厅里认识的,那女孩来自重庆农村,虽然来自乡下,却有城市女孩的气质,柳眉娇俏,风姿卓越。所长在城里还开了一家渔具店,他的渔具店由他前妻经营,他则开着一辆奥迪带着那个女孩吃喝玩乐,所长这几年攒的钱快被他折腾光了。酒宴开始了,大家都喝啤酒,唯有他喝白酒,一整瓶白酒被他一个人喝光了,其余的人喝了14瓶啤酒,跟他们一块来的还有水产研究所的两个小女孩,她们是刚刚分到朱海波所里的研究员。其中一个穆斯林女孩一杯酒也没喝,另一个女孩却猛喝,她猛喝了几杯,最终支持不住了,朱海波他们出来时那个女孩正在台阶上吐,穆斯林女孩在拍着她的背,朱海波开来车,穆斯林女孩把酒醉女孩扶上了车,那个喝醉的女孩在车站门口下了车。
回到鱼塘,朱海波一整夜都没有睡好,啤酒在他的血液里奔腾,他关了灯,拉开了窗帘,他左右翻腾着睡不着。而且,顿时觉得有了饥饿感,他去厨房看见锅里有茶叶蛋,他伸手拿了一个,吃了觉得还不过瘾,又吃了一个,又将桌上的残茶喝了大半杯。他头疼得厉害,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詹雨桐因为要去散步,在洗手间里忙着洗漱,牙刷与牙齿的摩擦声吵醒了朱海波,一个新的黎明在朱海波面前闪烁。
第二天晚上,米丽莎约朱海波去喝酒,他一进酒吧的门,看见米丽莎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桌子上放着一壶泡好的普洱茶,茶里还放了玫瑰花,米丽莎说,玫瑰花能养颜。那个酒吧是米丽莎的朋友开的,才开业不久,包间里甲醛的味道还没有散去,包间的装修是欧式风格,欧式书柜里放的书都是假书,书盒上印的都是英文,朱海波认为那是一种虚假的文明,朱海波大失所望,他瞬间感到坐在这个包间里喝茶的人也已经一钱不值了,他们都被这虚假的文明欺骗了。米丽莎对他说,有钱有地位的人才能坐在这个包间里,但他都快被包间里的甲醛味熏得几乎晕了过去。朱海波平日喝茶总是喜欢坐在大厅里,找一张靠窗户的桌子,将窗帘拉开,一边欣赏外面的风景一边品茶,他最喜欢的茶是西湖龙井,他一年四季只喝这一种茶。朱海波坐在虚拟的书柜旁,闻着甲醛的味道,喝着他不喜欢喝的茶跟米丽莎聊了一个上午,在这中间,朱海波走了好几趟厕所,不是去小便,而是去外面大厅里透透气。最后,朱海波实在忍不住了,他提出换一个地方继续谈,米丽沙勉强同意了,朱海波端着她的杯子一起换到了大厅里一张向阳的桌子上。
临桌几个女孩在聊天,朱海波认识其中的一个,那是他一个朋友的老婆,她们婚后不久孩子就出生了,她老公也很奇怪,长辈们为了家族的名誉做了亲子鉴定,鉴定出的结果那孩子的确不是她丈夫的。于是,他们离婚了,女方还分了十五头奶牛和一辆皮卡车。上卫生间偶遇了那个女孩,她告诉朱海波,她现在一个人单过,周末约了几个女孩出来聊天。服务员把他们的茶壶放在朱海波面前的小圆桌上,外面的空气比那个豪华包间里的空气新鲜多了,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间,酒吧对面就是餐厅,名为一品清炖土鸡,朱海波和米丽沙两人要了半只鸡。米丽莎想喝啤酒,服务员给拿了一瓶,朱海波一口酒都没喝,米丽莎在鸡上来之前就将那瓶啤酒喝完了,跟朱海波比起来,米丽莎简直是酒鬼,她太贪杯了,他们的喜好相差那么远,朱海波还担心以后怎么相处。
回到鱼塘,朱海波将包扔在了沙发上,顺势半躺着。书桌上放着一杯残茶,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光线从缝里射到床上,床上放着暖手袋和一本蓝皮书,那本书翻开了扣在床上,翻开的那一页正是他上次看的那一页。朱海波把两只脚搭在茶几上,抬起头看见柜顶上的一个木制盒子,里面装着詹雨桐的画,画是卷起来放在盒子里的,盒子上还有灰尘,装了画的盒子并没有盖严,有几张露在外面。
那天晚上风特别大,喜宝住的那间屋子的窗户被狂风吹开了,喜宝起来关窗户顺便上趟厕所,忽然看见远处有一片火光,火光由小而大,突然变成了通红通红的一大片,浓烟卷入了黑暗的云层里。喜宝顿时着急了,好像是奶牛养殖场的干草场着火了,前几天,奶牛养殖场刚从农民的手中收了稻草,没想到刚刚收完草就发生火灾了。接着,从火场那边传来了呼救声,附近农民被呼救声惊醒,都赶来救火,詹雨桐和郑来香也被喜宝叫醒,他们三个也加入救火的队伍中。他们跑到跟前才发现火势比他们想象的要猛烈多了,二十多米长的草垛全着了,火顺着风势迅速蔓延。不久,传来了警报声,五辆消防车同时开来了,警报声响彻夜空。那是一个养着五百头奶牛的养殖场,受了惊吓的牛在圈里哞哞地叫着,牛犊在母牛中乱窜,那垛草紧挨着养殖场的一面墙,牛场的伙计们赶紧将牛群驱赶到安全的地方,直到第二天,消防员才将火扑灭。
第二天,马建国约朱海波去吃饭,米丽莎也去了,那个餐厅很难找,最后在一个宾馆的后院找到了。朱海波是第一个到的,雅间的门开着一个缝,服务员打开电视机,里面正播放着二战时期的空战影片,一个即将奔赴前线的飞行员在亲吻一个女孩以示告别。桌子上摆满了涮菜,等了一个多小时,米丽莎终于露面了,她还带着另外两个同学,米丽莎说她正在减肥,她没有吃一口菜,她惦记的是饭后要去夜总会唱歌。她在席间不断地打电话叫她的同学过来,不一会儿,一个男孩过来,还带着副眼镜,他来迟了,他被罚了一大杯酒,听说这个男孩在国企上班,已经结婚了。
米丽莎兴致很高,说人多玩着才有意思。饭局快结束时,米丽莎还叫来了他们班的班长,一个高个头的浓眉少年。他的外套是青灰色的,长得英俊潇洒。所有的人加起来打了三辆出租车,在一个量贩式KTV门口停下,朱海波跟着米丽莎上了三楼的一个包间。不一会儿,进来了一个身穿黑色毛衣的女孩,非常漂亮,长着一双黑色的大而明亮的眼睛,朱海波盯着他入了神。她唱歌也非常好听,那首歌的名字叫《夜夜夜夜》。朱海波以前从未听过这首歌,朱海波都快被她的歌声陶醉了。她把她的包放在沙发上,她坐在马建国的旁边,朱海波才知道她是马建国的女友。那个国企的戴眼镜的男孩不时出去接电话,电话好像是他的新婚妻子打的,她催着他赶快回家。他喝醉了,根本不能走路,米丽莎和另外一个女孩送他回去了。
已经很晚了,米丽莎送完眼镜男回来,看见站在路边等她的朱海波,朱海波和米丽莎打了一辆出租车,已经夜里一点多了,朱海波问司机哪里有开门的面馆,朱海波饿了,他必须吃一点东西,否则无法入睡。出租车司机很快把朱海波拉到一家面馆,朱海波点了一碗牛肉拉面、一小碟榨菜,他们又要了半只鸡,米丽莎把鸡腿给了朱海波,里面还有蘑菇,汤也很好喝。吃完饭,他们穿过马路,进了一家新开的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