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谕纪泽、纪鸿儿:
五月十八日接泽儿四月二十八日禀函,二十一日义接初七日信各一件并诗文,具悉一切。
尔母患头昏泄泻,自是阳亏脾虚之症,宜以扶阳补脾为主。近日高丽参易照浮火,辽参贵重不可多得,不如多服党参,亦有效验而无流弊。道光二十八年,尔母在京大病,脾虚发泻,即系重服参、术、耆而愈。以大锅熬党参膏为君,每次熬十斤计。芾村身体最强,据云不服它药,惟每年以党参二十馀斤熬膏常服,日益壮盛,并劝余常服此药。纪泽于看书等事似有过人之聪明,而于医药等事似又有过人之愚蠢。即如汗者,心之精液,古人以与精血并重。养生家惟恐出汗,有伤元气。泽儿刚伤风初至即求发汗,伤风将愈尚求大汗。屡汗元气焉得不伤?腠理焉得不疏?又如服药以达荣卫,有似送信以达军营,治标病者似送百里之信,隔日乃有回信;治本病似送三五百里之信,经旬乃有回信。
泽儿则日更数方,譬之辰刻送信百里,午刻未回又换一信,酉刻未回再换一令。号令数更,军营将安所适从?方剂屡改,脏腑安所听命?以后己病母病宜切记此二事。即沅叔脚上湿毒,亦宜戒克伐之剂,禁屡换之方。余近年学祖父星冈公夜夜洗脚、不轻服药,日见康强。尔与沅叔及诸昆弟能学之否?
宋生香先生文笔圆熟,尽可从游。鸿儿文笔太平直,全无拄意。明年下场,深恐为同辈所笑。自六月以后,尔与纪瑞将各项工课渐停,专攻八股试帖,兼学经策。每月寄文六篇来营,不可少。但求诗文略有可观,不使人讥尔兄弟案首是送情的,则余心慰矣。常仪庵治齿方无处检寻。馀不悉。涤生手示。
朱劭卿领批须院试入学后乃可放心,深为悬系。
【译文】
字谕纪泽、纪鸿儿:
五月十八日收到泽儿四月二十八日的来信,二十一日又收到初七你两个的信各一封还有诗文等,全部情况都知道了。
你母亲头晕腹泻,应该是亏阳脾虚,要以扶阳补脾为主。这段期间用的高丽参容易引发虚浮火气,辽东人参珍贵不可多得,不如多服用党参,这是有益而无害的。道光二十八年,你母亲在京都也曾大病一场,脾虚泻得很严重,就是多服参、术、耆一类药物而痊愈的。用大锅熬党参骨为君,每次熬十斤汤汁。芾村体质最强健,据说并没吃什么别的药,就是每年用二十多斤党参熬成膏而常常服用,因此他的身体越来越健壮,他还劝我也时常服这种药。纪泽对于看书这类事似乎有超过常人的聪慧,但对于医药方面的事又似乎比一般人愚昧得多。比如说汗液,这是心的精液,古人把它与精、血看得同样重要。养生家就怕出汗会伤及元气。而泽儿一得伤风就想出汗,伤风病就快治好了还想再出大汗,这样常出汗,这样频繁地发汗怎么能不伤元气呢?腠理怎么会不疏松呢?又例如说吃药是用来使体身强健的,就好比是送信到军营一样,治疗外在病的药就像送百里开外的信,隔一天才有回信;治疗病根就好比是往三五百里外送信,要等十天左右才会有回信。
泽儿呢,每天更换几个药方,好比是在辰时送信到百里外,到午时没见到回信便又换一封信送出,酉时没见回信又再换发一信。一天当中就几次变换号令,军营的官兵们该听从哪道号令呢?多次更改药剂,脏腑又该接受哪种药性的命令呢?今后对自己的病,母亲的病都要牢记这两点。沅叔脚上的湿毒,也应该别吃药性刚烈的药,不要频繁更换药剂。我这几年效法你祖父星冈公,每晚坚持洗脚,不胡乱吃药,身体越来越好。你和沅叔、你的兄弟们能效仿这个方法吗?
宋生香先生文笔相当好,完全可以跟着他学习,也可多与他交往。鸿儿的文笔过于平淡,一点也没新意。明年参加乡试,很担忧被他的同辈考生嘲笑。六月以后,你和纪瑞把各项功课停下,专攻八股、试帖,另外学一些经策。每个月寄六篇文章到我这里,坚决不能少。只要你们的诗有点头绪,不会拘泥于世俗套路,不让别人嘲笑你们的案首功名是送人情得来的,我就感到很满足、很欣慰了。常仪庵医牙的药方无处可寻。其他的事情下次再谈。涤生手示。
朱劭卿领批,要等到院试入学后才可以放心,深感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