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病了,病的很严重。
他的二弟张宝说他是与妖魔相斗的时候受了重伤,这是假的。
他的三弟张梁说他是在炼制丹药的时候被炸伤的,这也是假的。
他的亲人周妈说他是被他两个弟弟给气伤的,这是真的。不过有人表示怀疑,就问周妈;“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亲眼看见的!”周妈义正言辞的对空气说,这时候就感觉尴尬了。而在这种尴尬时候,真相什么的,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张角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屋顶的横梁。他晚上睡不着,一直在想事情,他在想自己因为聚众不轨被抓的时候该选择怎样的死法。“是饮鸠不痛还是上吊不痛啊?”张角想着,不经意的说了出来。
“大哥别这么悲观,”张宝在一旁看着张角,关心的说:“到那时候怎么死可不是我们兄弟几个可以决定的。”张角瞪了一眼张梁,并没有说话,而是把自己的枕头扔向门口正在编花圈的张梁。
“三弟你也太不尊重大哥了,”张宝指责张梁:“这个时候编花圈也太晚了吧?”“你还有脸说他?!”张角把另一个枕头扔向张宝:“都给我出去!”
“是,大哥。”张宝张梁回答,并且把编花圈的材料搬到门外,看样子是想在门外继续编。
张角试图闭上眼睡着,但试了好几次都没睡着,就打算出去散散心。但是他没从正门走,而是跳窗来到街上。因为不想看到两个一边编花圈一边唱《丁香花》的愚蠢弟弟。在街上闲逛了一会,看到邻居们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大师,大师。”一个小女孩扯着张角的衣角,她看上去才8岁,衣服有好几个补丁,但是脸上挂着天真的微笑。
“有什么事吗?”张角温柔的问。
“我听我娘说你病了,就找到了灵芝给你,希望你的病能治好。”
“......谢谢啊。”张角看着女孩手里的大蘑菇:“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帮你实现。”
“嗯......”小女孩歪着头想了好一会,但没什么想要的,就谢绝了。哼着歌蹦蹦跳跳的回家了。
“真是个天真的孩子啊。”张角感叹道。
“对啊对啊。”张角身后传来了一群人的响应。
“你们都是太平道教的信徒吧?”张角没有转身,而是继续向前游览。
“大师不愧是大师,看都不看就知道了。”其中一个长得较黑的说:“大师一定也知道我等都是自愿来保护大师的安危的。”
“一定也知道我们是想请示下一步行动的指示。”长得较胖的说。
“对啊,大师。”一个面黄肌瘦的问:“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张角没有回答,他面无表情的大步向前走,因为他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
“大师!”其他几人再次请示:“只要您一声令下,天下就可以重获新生!”
“......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张角试探的问。
“不止是我等,三十六方的房主,七十二圆的圆主(瞎扯),一百零八洞的洞主(也是瞎扯),二百一十六楼的楼主(还是瞎扯),四百三十二层的层主(真的瞎扯),都在等您的那一声令下!”
“怎么有这么多人啊?!”张角心里不安的想,又像模像样的指着街上的邻居:“那他们呢?”
“我等都在等待大师的指令!”街上的人都向张角抱拳,然后继续装作没事一般继续买卖。
“那天下人的人心呢?”张角装逼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这......”众人相互看看,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要不,”一个长得相对俊俏的人说:“我们可以去天子脚下的洛阳去看看,如果连那里的人民都表现不满,我想天下人都对这个腐朽的年代表示不满吧。”“说的对。”其他人都表示赞同。张角拗不过,就只好也表示赞同。
一行人踏上了前往洛阳的路上,路边上的民生疾苦,张角都看在心里,他无私的用法术,把能帮的都帮上了。一些山贼、强盗、小偷和走投无路的农民也因为张角的行为而感化,对于明天的生活开始有了希望,他们自发的跟着张角,希望为了自己心中的明天出一份力。
张角看着身后渐渐壮大的队伍,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或许这就是于吉所说的天谴吧。”张角自我安慰,但显然是没什么用的。这支队伍没有花几天就到了洛阳城外,守城的士兵虽然被这支队伍吓了一跳,但仔细看发现是些乡巴佬于是也没有多注意。就像平常一样搜搜身就放行了。
“你好你好,”张角队伍里那个长相俊俏的对一个乞丐说:“请问你觉得幸福吗?”。乞丐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请问你觉得幸福吗?”那个人又跑去问一个扫大街的大爷,大爷也白了他一眼,走远了。
“请问你觉得幸福吗?”那个人没有灰心,去问一个准备上吊自杀的汉子,汉子推开他;“我都这地步了你还问我幸不幸福?你什么眼神啊?!看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是吧?!”说完,就嗝屁了。
“天师,”那个人跑到张角面前:“我调查了一番,发现他们现在的世道都表示不满。”
“我都看见了。”张角回答:“你问的人不对,应该问一些略微富裕的人。”
“明白。”
“请问你觉得自己幸福吗?”那人问一个正在化悲愤为食欲的胖汉:“天天有人说我胖,哪有时间幸福啊!”
“请问你觉得自己幸福吗?”那人又问一个正在借酒消愁的人:“我养的小妾跟我的儿子跑了,你说我幸福吗?”
“请问你觉得自己幸福吗?”那人不死心,又问一个正在弹琴的素装女子,女子没有回答,却弹了一首伤心悲哀的曲子用来回答。
“天师......”“不用说了,你问的人还是有些问题。”张角随便指了个人:“把他拉过来,我亲自来问。”
得到张角的示意,四五个人把那个人抬了过来,那个人表情呆滞,看样子是吓到了。张角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询问;
“小兄弟,小兄弟?”
“听,听到了。”
“小兄弟啊,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你问吧。”
“什么是幸福啊?”
“恩~”那人想了一会,就回答;“想做的事刚好能做就是幸福。”
“那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这,还算幸福吧。”
“幸福就幸福,不幸福就不幸福,还算幸福是个什么意思?”张角旁边那个脸色较黑的人说道。
“就我觉得自己过得还行,但是想过得更好一点。”
“其他人都是这样想的吗?”张角问。
“其他人?”那人挠挠头:“这我不知道,不过我估计世人都是这样想的。”
“就这样?”脸色较黑的人问。
“就这样了。”
“你这算什么回答啊?”脸色较黑的人不是很理解。
“他回答的很好。”张角说:“我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你叫什么名字,小兄弟?”
“国隐。”
“很好的一个名字,有字吗?”
“字渺然。”
“国渺然?”张角顿了顿,向国隐鞠躬,就和他们走出了洛阳城。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说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要去徐州看看。”
“去徐州?我不明白,大师请明示。”
“我有一种预感,我会从那边找到答案的。”张角望着徐州的方向:“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万死不辞!”那个较黑的人重重的抱拳。
又是三天后,张角二人来到徐州的一个茶摊,因为没多少桌椅,就被茶摊伙计带到已经坐了人的那一桌去:“抱歉这位先生,本店没有足够的位子了,可不可以……”
那人点点头,显然是同意了。
“多谢这位兄弟!”张角抱拳谢道。
“没什么,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那人淡淡说道。
“好!”张角回应,细细地打量了那人一番,他说道,“在下张触,字左存,兄弟怎么称呼?”随即他看了一眼身边那个较黑的壮汉。
“我叫……叫我黑子就可以了!”
“……”那人古怪地看着这对看似十分不和谐的同伴,“在下江哲江守义,见过两位,这是我的妻子。”
张角见江哲似乎不愿多说话的样子,也不为难,顾自叫了一壶就着干粮吃着。
忽然,坐在江哲他们胳膊的一个庄稼汉打扮的男人狠狠一拍桌子,愤怒地说道,“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算了……”坐在那人旁边的人劝道。
“若是往常也就罢了,今年如此的收成,税收竟不减反增,都给了他们,我们拿什么过活!”
“你就不算不服又能怎么样?”那人的朋友说道,“你照样说,他们照样收,能有什么办法?我看还是忍忍吧,趁着还有段时日去徐州城看看,也许还能找到一处差事,如此……便轻松些了……”
“这昏君!”
“禁声!”
江哲看了一眼那张桌子,默默地吃着妻子做的米饼。
那角触看着江哲,忽然发问道,“兄……这位先生,你对这局势有何看法?”
江哲抬起头,皱着眉头看了张角一眼,沉声说道,“你问的是什么?”
张角眼神微微一凛,沉吟说道,“对当今朝廷……”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连民心都失了,还能有什么作为?”江哲一边说,一边看着那桌的汉子,只见在他的影响下,茶摊中的众人都忿忿地开始表达对朝廷的不满,吓得那伙计不敢靠近。
“民心?”张角眼睛一亮,心中暗惊之余细细地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弱冠之龄的少年,本来叫他先生只是看他的穿着,心中实在没有多少敬意,如今,他确实有些佩服了,短短一句话就已经表明了一切。
张角皱着眉头低头沉吟了一下,抬头说道,“先生可曾听说过张角?”
江哲捧着茶盏吹了吹,淡淡说道,“略有耳闻,提他干什么?”
张角顿时有些尴尬,讪讪说道,“只是好奇,只是好奇,那张角……”
“哼!”江哲笑哼了一声说道,“那张角以为天下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呵呵,实在可笑!”
这话如惊天霹雳,张角顿时面色有些变了。他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就和身边的黑脸壮汉对视一眼,他问道,“那先生对那张角有何看法?”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那张角是为了什么目的,是为了天下百姓也好,是……恩,是那也罢,倒霉的还是百姓!至于我的看法?重要吗?”
重要吗?张角有些迷茫,是啊,光是他的看法重要吗?不过除开这里不说,眼前的人的见识实在渊博,可惜此人怕也是世家中人,真是可惜……
见那桌越说越激烈了,江哲皱了皱眉头,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妻子。
“要走了吗?”江哲妻子盈盈起身。
“这位先生……”见江哲两人离开,张角起身拱手说道,“在下还是想问一句,先生对那张角作何评价?”
“若他没有私心,那么在下敬佩他!”江哲头也不回地说道。
“原来如此!”张角哈哈一笑,大声说道,“能遇到先生,张某不虚此行!”
“走!我们回去!”张角拍了拍壮汉的肩。
“啊?不去徐州了吗?”壮汉连忙跟了上去。
“我们都小看天下能人了……事已至此,张某不得不为!江哲江守义?国隐国渺然?……哈哈哈,真是些个妙人……”
“那个小白脸有什么本事?那么嚣张,还不如之前的洛阳小子。”
“我本来还心有顾忌,如今却被江哲一言惊醒。我等还要准备几年,只要再过几年,天下都将迎接新生!”
“是!”
张角心里喜悦,似乎连病也好了许多。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太平清领术》,思绪万千,认为自己拿到这本书就是上天的旨意。自己就应该顺天行事,替天行道。
皇宫里,张让和赵忠在交谈。
“你是说,房秉死了?”张让问赵忠。赵忠没有回答,应该是默认了。
“他是怎么死的,有什么线索和消息吗?”
“......”赵忠还是没有回答,翻过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淡淡的说:“这事可能和大将军有关。”
“......那我们该怎么做?”
“......你还记得那个和我们唱歌的孩子吗?”
“郭英?”
“......国隐。”
“你是说?”
“他可是大贤,”赵忠笑了笑:“皇上可是有几天没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