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我怕了,嘴角笑了笑,继续对我说:“兄弟,我猜你也是初犯,要不你拿点保证金吧,我去跟领导说说,看看能不能从宽处理。”
“多少钱?”我问他。
“这事我的去问问,你在这里等会。”警-察说完,把我锁在屋里,自己出去了。
五分钟后,他重新回来,笑着对我说:“兄弟,我跟领导请示了,你拿这个数吧!”说着,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我问他。
“哈哈,兄弟,五百块你觉得可能么?你犯了这么大的事,保证金是不能少的,五千块,这还是我跟领导讲的情,领导的意思是八千。”警-察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对我说。
五千?我哪有这么多钱,来上海的时候在财务上借的钱都是赵部长拿着的,我身上虽带了点,但远远不够五千块啊。
“大哥,能不能再少点,我带的钱不够啊。”我小心翼翼的对他说。
“你有两条路,要么交保证金,要么拘留,你自己看着办吧。”他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说完,打算出门。
“哎,大哥,我交。”
我不妥协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我承认,我栽了,栽了个大跟头,后悔已经来不及,我只能拿钱买自由。
警-察转身,看了我一眼,问我说:“有现金么?”
我摇了摇头,说:“麻烦您把我手机给我,我打电话让朋友给我寄钱。”
警-察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递给我,说道:“你的手机等你离开的时候才能给你,你用我的打吧。”
我拿过他的手机,第一个想到了华子,或许在我的生活里,也只有华子才会不问我要钱干嘛用,即便我可以撒谎,但华子还是我的第一人选。
我拨通了华子的电话,他说他在深圳,我把我账号给了他,让他速打五千块,急用。
华子告诉我,他正跟人谈业务,一会出去给我汇钱,我让他抓紧,半小时内搞定。
华子虽然没问我要钱干啥,但我还是出了一头的汗,这种事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他不问,不等于我不心虚。
已经快八点半了,我在派-出所度日如年,焦急的等待这华子的短信,九点过五分,华子发信息说钱已经汇入。
我在派-出-所门口的取款机里把钱取出来,交给了那个“帮助”我的警-察,又录了口供,取回了我的手机,我才恢复了自由。
我承认今天我倒霉,人品差到了极点,我的手机竟然也没电了,我找了个公话给赵部长打电话,却提示无法接通。
我以为他会在宾馆等我,我打车来到宾馆,前台告诉我,已经退房了。
我又以为他会在机场等我,当我再赶到机场,飞机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在机场转了两个小时,也没有发现赵部长的影子。
机票没有,买机票的钱也不够,我蹲在机场外,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这么折磨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住五星级酒店,第一次来上海,第一次进局子,第一次被关押,第一次因为钱不够回不去……
赵部长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如果我再不买机票,恐怕今天我就回不去了,晚上住宿又是个问题,我又想到了华子,但刚从他那里拿了五千,再让他汇钱我有些不忍心。
身边的朋友,除了华子,或许也只曹凯的号码我能背的下来。
曹凯很快给我汇了块,我刷卡买了下午回海明的机票,当天下午四点,我站在了书店门口。
在赵部长办公室门口,我试了好几试,才敲了敲他的门。
赵部长竟然在办公室,我进门后,他看了我三分钟,眼睛几乎没眨一下。
“你去哪了?电话打不通,找不到人?”看够了,他才板着脸,像审犯人一样问我。
“赵,赵部长,我,我迷路了,找不到宾馆,手机又没电了……”我只能这么说。
“你……你这是第一次跟我出差,就出了这样的事,我在足浴城找不到人,以为你回了宾馆,在宾馆我等了你足足两个小时,你这么拖拖拉拉,是干工作的态度吗?……”他足足训了我十分钟。
我一言不发,我没有说话的权利,谁让我睡着了,谁让我喝多了,谁让我今天倒霉?
“赵部长,我……”
“你去吧……”赵部长一摆手,一副永远也不想见到我的摸样。
我低头出门,庆幸自己那种龌龊的行为没有让他知道,庆幸自己这倒霉的事是发生在上海,要不然我在海明真的没法做人了。
我想了一个晚上,越想越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我是跟赵部长一起进的足浴城,为什么他离开足浴城的时候没叫我?为什么我被抓了,他没有?
一个让我不想得出的结论在我大脑里一闪而过,杨慧的那句话一直徘徊在我的大脑里,挥散不去,难道是赵部长故意陷害我?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连三天,我在书店的工作异常的平静,人们几乎已经不再讨论关于我的任何话题,我没有几个可以说话的朋友,在这种环境下工作,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种压力并不是来自于我对工作的适应程度,而是这里的人际关系让我感觉到自己很难融入其中。
我相信,这种压力随着我在书店的时间增长会渐渐的消失,我来到书店后虽然围绕着我发生了很多事,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客观因素造成的,只要我人品没有问题,同事们早晚会谅解我,但我这种天真的想法,还是在我回来后的第四天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丁总把我叫到他办公室,给我看了一份由上海寄过来的快件,快件是派-出所发出的,我的“光荣事迹”被描述的清清楚楚,时间、地点、人物、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
我以为我神不知鬼不觉的作为只有他们几个警-察知道,我以为他们会替我保密,我以为他们不知道我的工作单位,这张盖有大红章的通报,把我从现实打入了地狱。
丁总一言不发,等着我的解释……
虽然我有千万个理由来证明我的清白,但面对这么一张通告,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丁总没有等到的张口说话,他自己点燃了一支烟,然后问我说:“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
事已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抬起头,挺直了腰板,一本正经的对丁总说:“丁总,这件事是真的,但我是无辜的。”
“无辜的?谁能证明你的无辜?你有证据么?”说完,丁总把吸了只有两口的烟,掐死在他那个一尘不染的水晶烟灰缸里。
“丁总,我用我的人格担保,这不是我的主观意识所为。”我不能说出这是供货商请客我才去的足浴城,那样的话就会把赵部长卖了。
“我不管你什么主观意识,客观意识,事实就是事实,我一直以为你很正直,很有能力,但你太让我失望了。”丁总说完,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我知道,这次我在劫难逃了,趁他拨号的时候,我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三天后,一纸文件把我调到了仓储科,我又一次成了赵岩的手下。
杨慧为此专门找我谈过话,她问我为啥整天过山车一般的调来调去,她这个人事部主任为了没别的事干了,整天就就为了我的调动而忙了,我摇了摇头,我说我就是这样的命,老天定的,我有什么办法。
新华书店对于我的议论刚刚平息,又因为我的调动而卷土重来,我不屑于听他们嚼舌头,但摆在我面前的另一个现实则是赵岩对我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笑脸和客气,取而代之的则是严声厉词。
仓储科说白了就是看仓库的,人很好,我没来之前赵岩是科长,手下一个人,我来了,他就有了两个兵。
“来了?”这是我找赵岩报道的时候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象征性的点了点头,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我来仓储科的当天下午,小杜来报缺货,跟另外一个同事交接完毕,小杜对我挤了挤眼,示意我跟她出去。
因为上次我跟邢涛打架的事,小杜被扣了一个月奖金,这件事我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小杜,毕竟她是因为帮我才被处分的,她冲我挤眼,我便跟她出了仓库。
小杜把我带到一个角落,停住脚步神神秘秘的问我:“刘哥,我听他们议论你在上海的事是不是真的?”
我的心脏扑通跳了一下,通知上没说理由,他们怎么知道了?
而我又怕不打自招,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挠了挠头皮,问小杜说:“他们议论的啥事?谁议论的啊?”
“啊?你没听说啊,我,我以为你知道了呢,嘿嘿,没事,没事。”小杜吞吞吐吐,不肯说。
“小杜,你觉得你刘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她。
“啊?你说啥?”小杜有些心不在焉。
“你觉得我人品怎么样?”我解释道。
“挺好啊,不过你才来这么短的时间就换了好几个岗位,这……这我还真不知道因为啥。”小杜毕竟是一个小姑娘,说话有些直。
“呵呵,你是不是听他们说我的坏话了?”为了能让小杜不紧张,我把表情放轻松。
“这……反正都在议论。”小杜低下头,小声的说,接着她抬起头,看着我,像是给我承诺一样的说道:“不过刘哥,我才不信他们说的话,我觉得你人好,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小杜的天真让我想笑,但我却笑不出来,如果说我来到新华书店是个错误,那么这一系列巧合的事却让我无法解释,甚至根本没有理由去解释。
即便小杜没跟我说他们议论的啥,我多少也能猜出一些,上海寄回来的那封信,十有八九是外泄了,当今这种社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如果这种议论仅仅局限在书店内部,我或许还有一丝脸面活着,但如果我身边的人都知道了,那我真的没脸在海明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