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夜迷情2
轩辕殿,众臣早朝议事之地。
灵渊一袭明黄色龙冠龙袍,高坐在龙椅上。神色沉着,面容冷静,一双深邃幽暗的黑眸凝视下方一干俯首跪伏的大小官员。
“平身吧!”
“谢吾皇万岁,万万岁!”交杂着不同音调却异常整齐的声音随着一干臣子的起身而响起。
站起来之后,众臣依礼迅速列好,文臣居左,武臣居右,按照各自品阶依次排下。
灵渊扫视了一眼下方,只见众位大臣手执上朝所用之笏,低头凝望着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以示恭敬。
“六部尚书依序上奏。”灵渊漆黑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闪动。
这是早朝的规矩,朝中事务多由六部分管,是以每次上朝皆是由六部尚书先奏禀一些日常事务。而待此事完毕,若有其他事情,再由其他大臣上奏。
“启奏陛下。”位于右边第二位的紫袍大臣往左方跨出一步,行至中央,依旧低着头,便开始例行公事。他是吏部尚书,六部尚书之首。
六部尚书依次上奏,所提不外乎一些平常之事,不消多久,便已尽数解决。
“众卿可还有事?”虽是些日常事务,每天都在接触,灵渊却没有半分不耐。
“启奏陛下。”走出来的乃是右方首位之人,轩辕皇朝的左相欧阳德宏,也是轩辕皇后欧阳清音的父亲,“启奏陛下,臣有事上奏。”
众臣见得是他,皆不由凝神三分,仔细倾听。欧阳家族历代荣宠,权势倾天,欧阳德宏之势也正是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所奏之事,自然要认真对待,免得事后被人抓住把柄,不得善终。
“欧阳丞相请讲。”即便是灵渊,也用上了一个“请”字,表示对这个和轩辕皇朝荣宠共体的家族的尊敬。
“禀陛下,如今距我国与月煌签署互不侵犯的和平条约已有十年。而这三年来我国与月煌交界的月门关一直不甚平静。臣恐有战事发生,望陛下增兵至月门关,大显我国国威,同时也是压制月煌,让其不敢轻举妄动。”
“嗯?”灵渊微挑眉宇,“欧阳卿家所言在理。只是月煌虽时有骚扰,但毕竟还未发生成规模的战事。贸然增兵,恐有不妥。”
“陛下,目前虽还未发生战事。然古训有云:防患于未然。月煌这十年来休养生息,人口繁衍已达到了一个临界值,且其这段时间内大肆购买兵器粮草,足可见战事不远矣。增兵驻守月门关,也可早作准备。”欧阳德宏继续道。
“这……”灵渊沉吟了一下,“众位卿家有何看法?”
这时,从右边走出一名大臣,“陛下,臣以为左相之言大为不妥。”
“哦?”灵渊望去,却是朝中另一大家族族长,朝中地位仅次于欧阳德宏的右相李然。本来李家权势是远不如欧阳家的,然这李然膝下却有一女,名为李娉婷。一年前,灵渊选妃,此女容貌美丽,德行兼备,又兼出身高贵,自然雀屏中选,并直接被点为昭仪。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皇后可是欧阳家的人,一个小小的昭仪能掀起多大的波浪?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竟在在一年之内,便被提升为四妃之一的淑妃,且极受灵渊宠爱。是以李家大肆发展,隐隐有与欧阳家分庭抗礼之势。
灵渊见得是他,出言询问,“不知李卿有何见解?”
先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李然才开口道,“臣以为月煌与我国早已签订盟约,双方一直以来,也都是和平共处,并无纷乱。所谓战事,不过都是欧阳丞相的凭空猜测,并无根据。可一旦派兵至月门关,月煌必有所察觉,以为我国欲对其不利。到时便会引起两国误会,进而兵戎相向,劳民伤财。”
“李丞相所言差矣。”欧阳德宏似是早已料到会有人出来反对,也并不慌张,“月煌虽与我国签订盟约,但其狼子野心,早有先例,不可不防。”
“边关本已有十万大军,正是防备守关之用,又何必再多添军旅,徒增事端?”李然也寸步不让,“何况月煌半年前才经历一场宫变,安抚国内混乱尚且分身乏术,又哪里抽得出空来发动战事?”
“正因国中混乱难平,才需引开祸端,发动战事正可令月煌国内上下一心一致对外。而那月煌新帝虽初登基,然自幼聪慧过人,更有一番大志,实乃大患。”
“欧阳丞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二人针锋相对,丝毫也不相让的场面令得灵渊微皱眉宇。自李淑妃得势以来,这幕场景便是多次上演,百官无奈,也只能视若无睹。而他,却着实厌倦了,声音也添了几分冷肃,“二位卿家不必再争,朕自有定夺。”
“皇上。”
“皇上。”
二人慌忙停下争执,面向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
虽是不耐,灵渊却还是维持着一贯的沉稳镇定,“此事非同寻常,朕还需仔细斟酌一番,延后再议。众卿可还有其他事务上奏?”
欧阳德宏和李然施了一礼,各自退回行列之中,殿中少了二人的争执声,复又恢复一片沉静。灵渊见众人已无言语,便起身离开,“退朝!”
“恭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听言,俯下身子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恭送灵渊离去。
安吉如今身为灵渊的随侍太监,本应跟在灵渊身后离开。此时却是留了下来,喊住夹在人群中的几个人,“四位还请留步。”
四人停下,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这位显得极年轻却深受皇帝宠信的公公,“安公公。”
“皇上请四位到紫光殿去。”
紫光殿是灵渊平素处理政事的场所。四人想到方才朝上之事,也有几分明白,点了点头,“有劳公公了。”
四人在人潮之中本也显得平凡,可是一来这四人都是朝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二来皇帝又特意将他们留下。故而便有不少目光投注了过来,目送几人离开,心中也各自开始盘算起来。
紫光殿内,灵渊已卸下龙冠,端坐于案前,当几人进来时,见到的便是他凝眉审视奏章的样子。
“皇上,四位大臣都到了。”安吉上前躬着身子禀告道。
灵渊闻得声音抬起头来,扫了一眼这几位朝中权势一流的臣子,阻止了他们的行礼,“几位卿家不必多礼,都坐吧!”
“谢皇上。”几人也不拘泥,道了一声谢后便依次在御书房两旁早已备好的檀木椅上坐下。安吉也默默地遣退了灵渊身侧负责磨墨的小太监,亲自接手了他的工作。
“这次特意让四位留下,想必众卿心中也是有底的。”灵渊放下手中的毛笔,沉着开口,“有关欧阳丞相所提出增兵至月门关的事情,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皇上。”开口的乃是坐在末席的一位武将,也是这四人中唯一的年轻人。
灵渊望去,凝眸,“欧阳将军,你有何看法?”
是的,他姓欧阳,名为欧阳清翼。乃是欧阳德宏的侄子,如今欧阳家第二代中最杰出的人物。自十年前参军以来,历经大小战役,立下赫赫战功。两年前更是一举剿灭数十年来一直不断骚扰轩辕南方海防的海中国——一个纯粹由海盗组成的小岛国——荣归京城,以二十八岁的年纪官拜一品大将军,可谓盛年得志。
常年参军的他将原本的俊秀斯文磨出了粗犷的线条,虽是休息了两年,却霸气不减。
“皇上,臣以为欧阳丞相所言极是。月煌国素来便是我国大敌,其违背盟约之事更是屡见不鲜,是以不得不防。”实际上,所谓盟约,都不过是两方无法分出胜负,又不愿再打下去时达成共识而签订的妥协物。一旦决定开战,这盟约也不过就是一张无用之纸。这一点,所有人包括李然都是心知肚明,“何况……”
说到这里时,他扫了一眼李然。不过李然尚未有所反应,欧阳德宏却是已经不顾礼节地喊了出来,“清翼!”
“嗯,欧阳丞相有话要说吗?”灵渊佯装不解,望向欧阳德宏。
“臣……”欧阳德宏吞吐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丞相若无言语,便还是细听欧阳将军之言吧!”
灵渊虽是面无表情,语气也不甚凌厉,但欧阳德宏却还是感受到了这个年亲皇帝的威势,当下只能闭口不语。却还是暗暗用眼神警示着欧阳清翼。
“欧阳将军,你继续讲吧。”
“是。”欧阳清翼的眼神已从李然身上移开,也不理会欧阳德宏的暗示,径自开口,“皇上方才在早朝上所说月煌与我国并未发生成规模战事,此话……”
灵渊挑眉,却不见惊讶,“怎么,朕的话有什么错误吗?”
指出君王之错恐怕是要很大勇气的,而欧阳清翼作为一朝大将军,看来并不缺乏这份勇气,“皇上之言确实与事实不符。”
一直在使眼色妄图让欧阳清翼闭口的欧阳德宏听到这里,也索性放弃了。其实从皇上将欧阳清翼也召进来时他便知道结果了,也着实不用做这一番徒劳之功。只是,唉!终归清翼是他的侄子呀!
“哦?”灵渊的声音微沉,“你怎么知道?”
欧阳清翼却似丝毫没有察觉到灵渊的变化,继续道,“这三月以来月门关处我国与月煌早已发生过七八次战争,虽规模不大,但亦足以引起重视了。只是,看来有人谎报了军情。”
这个人已不要再明说了,在场的都是聪明之人,那边关守将……
“欧阳小儿,你莫要信口胡说!”果然,还不待灵渊探究真假,李然便已涨红了一张老脸,看来无比气愤,“我儿一心为国,怎会谎报军情!”
边关守将正是他的大儿子李弘德,此人能被派去守卫月门关,自然也有几分本事。虽然可能才能名望都要低欧阳清翼一层,可也是朝中一员大将。兼之其妹受宠,其父得势,在朝中便也是颇受重视。而此刻,欧阳清翼却分明是在说李弘德欺君罔上,隐瞒军情,这……可是大罪!李然当然要矢口否认。
“皇上若不信,臣手中便有一份月煌与我国这三月来大小战役的详细军情。”欧阳清翼并不理会李然,只从怀中掏出一本蓝皮小册子,双手呈递上去。
“安吉,你去拿来。”灵渊的眸中闪过一抹寒光。
“是。”安吉应了一声,走到欧阳清翼面前将那本小册子递给灵渊,“皇上。”
灵渊伸手接过,却只是大致地翻看了一下,便重重甩下,喜怒不形于色的面上竟也浮出了怒容,“荒唐!”
“皇上……”欧阳清翼有些错愕,只因上方那怒视的目光正对着他,与他原先设想的似乎有所差别。
“李将军身为月门关守将,怎可能不顾将士百姓之安危,肆意谎报军情!”口口声声,灵渊明显便是偏袒李弘德,丝毫不信欧阳清翼之言,“更何况,他谎报军情干什么,谋反吗?”
“臣认为,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当下,只见欧阳德宏一脸痛惜,而欧阳清翼却是丝毫不知其中艰险,开口直言。
李然初听灵渊话语,心中愤怒心虚转为得意。可听得最后一句,心下却还是不由一震,再一听欧阳清翼之言,忙伏身在地,“皇上,臣一家对轩辕忠心耿耿……”
“皇上……”欧阳清翼也要开口。
灵渊却已经打断了二人,“都不用多说了。朕相信李将军绝不会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
“皇上,边关情势刻不容缓,臣恳请皇上……”他本来欲说增兵,却在瞥到灵渊愈加不豫的面色时硬生生地改口,“派人至边关进行一番详细调查。”
“派人?派谁?”灵渊轻哼。
欧阳清翼没有听出其中风雨欲来的形势,反而面上一喜,“臣愿前往……”
“哼!”
欧阳清翼面上的喜色凝住,不知所措间望向欧阳德宏,却是撞进了他眸中的忧心叹息,身为武将的他全然不懂这些朝政阴谋,当下只是疑惑不解。
“朕平常便听淑妃将欧阳家处处与李家作对,本来朕以为欧阳一族乃是朝中元老,定不可能做出如此仗势欺人之事。”此话一出,在场几人莫不有几分古怪,“可今日一看,真的,让朕失望啊!”
灵渊摇摇头,一脸痛心。
“皇上,臣……”欧阳清翼张口欲要辩解。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灵渊一记凌厉的眼神扫去,“且不说你胆大包天在朕面前诽谤李将军,就说这些你所谓的军情。”
灵渊说着,似乎怒极,便将其丢到了欧阳清翼的面前,“肆意捏造军情,该当何罪?”
“臣句句是实,并无虚言,还望皇上明察!”
“实话?!”
“是!”天生军人的耿直令得他不懂朝堂变幻,更看不真切他的伯父欧阳德宏那一脸无奈痛惜。
“大胆欧阳清翼,刺探边关军情,其心若何?!”
“皇上……”
“皇上。”赶在欧阳清翼开口前,欧阳德宏便抢过话去,“皇上,清翼并未刺探边关军情,这本册子只是他捏造出来的。”
刺探军情直接就关系到国家安全,这个罪名可是比捏造军情陷害大臣重多了。到了目前这个境地,他也只能尽力挽回了,希望皇上会看在欧阳家世代元老,而目前清翼又是轩辕最有威望的将军份上,不会太过为难他。唉,也是他的错,早知道当初就该听她的话把那本册子毁掉,而不是交给清翼了。
“是吗?”灵渊半信半疑地看向欧阳清翼。
欧阳德宏见灵渊还是看在欧阳家的分上,顺势给了台阶,忙不迭点头,“当然是。”
“朕是问的欧阳将军。”灵渊淡淡地道,欧阳德宏也只能住了口。
欧阳清翼生性耿直,自然不愿说假话,脱口便想说出“不是”二字。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也看懂了几分。况且伯父的辛苦求情他也看在眼里,更不愿让其为难,只能满心不甘愿地开口,“是。只是臣以为……”
“大胆!”灵渊却是不听他把话讲完,“肆意捏造军情,诽谤朝廷官员。欧阳清翼,你可真不愧是欧阳家的人啊!”
这话含沙射影,所指为何,所有人都已听了出来。欧阳清翼也彻底放弃了辩解,他是耿直不懂朝廷迎来送往,人情虚实,但并非愚钝。相反,能在八年中从一个普通士兵做到一品大将军的他还聪明得很。
看来,这位年轻皇帝当真宠极李妃!欧阳清翼本还有几分怀疑这只不过是李家散播出来的谣言,但此时看来着实是实情了。但,证实了这个谣言后,他担心的却不是自身如今的安危,而是心思飘远,想到了那个自幼视为亲生妹子的堂妹。她身为皇后,如今这种情形,必是极其难受的吧!
“如此胆大妄为,罪不可恕。”严厉的语气令得李然心中暗喜,而欧阳德宏则是提心吊胆。但此时灵渊却是放缓了一点语气,“但念在你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又是初犯。”
灵渊沉吟了一下,“来人呀!将欧阳将军待下去,施以五十廷杖!”
这惩罚可谓不痛不痒,虽然会受一些皮肉之痛,但相比欧阳清翼被安上的罪名,可谓并不严重。欧阳德宏暗松了一口气,看来皇上还是知道轻重的,只是着实太宠着李妃了。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而李然却是有些不满,却又不好多说。
“皇上。”但是,一贯的耿直作风和忧国忧民的想法,却还是让他不肯罢休,“那派兵一事……”
“欧阳将军是觉得惩罚还不够严重吗?”眼底闪过一抹激赏,灵渊面上却还是沉怒着,“还不快把欧阳将军带下去!”
“是!”小跑步进来的两个大内侍卫不敢触怒圣颜,走到欧阳清翼身旁,便要强行将他带下去。
“皇上。”欧阳清翼是要反驳,但是这回先开口的却是方才一直安静坐着的那名中年人。
“皇叔。”灵渊见得是他,也缓了缓脸色。
其他几人也望过去,方才的争吵中这个面上蓄着浓密胡子的高瘦中年人一语不发,但不代表其他人就没有关注他。相反,所有人都是不时注意着他的表情的。因为他乃是当今皇帝也就是灵渊的叔父,南阳王轩辕修明。他与先帝乃是同胞兄弟,感情最好,因此一直以来便位高权重。不似其他皇亲国戚,空有高贵的身份,手中却并无实权。所以手握重权又身份高贵的他自然备受巴结,但他向来都是独善其身,不参与那些争名夺利。但,毋庸置疑,他,绝对不可小视。
“欧阳将军想必也是忧心国家,一时着急才犯了如此错误,并非不可原谅,皇上认为呢?”
此言一出,李然便是面色颓然,而欧阳德宏和欧阳清翼面上却浮上了喜色。看来,今天南阳王却是站在了欧阳家一边,那么,事情便有转机了。
“皇叔所言甚是,然他毕竟行为有失,不可不罚。”
“罚自然是要罚的。”轩辕修明也并不反驳,“只是国家正值用人之际。不如便让欧阳将军带兵前往月门关,一来查明真相,二来无论是否有战事发生,都可起到震慑月煌的作用。”
李然仿若条件反射般的跳将起来,“皇上万万不可,这哪里称得上是惩罚……”
何况欧阳清翼明显有针对李家之意,让他前去调查,绝对是对李家不利的。
灵渊却罕见地没有理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轩辕修明,“皇叔言下之意,是认为月煌确实有所不轨?”
“事实如何,相信皇上自有判断,臣也只是提出一个建议。”轩辕修明淡淡地表明,但很明显,他是帮着欧阳家的。
“皇上,臣以为南阳王所言在理。”欧阳德宏也不使眼色了,直接道,“想必小侄清翼也是一片赤子报国之心,愿意戴罪立功。”
欧阳清翼自是不笨,三两下便轻易从两个大内侍卫手中挣脱出来,向前一步,单膝着地,双手抱拳,目光灼灼,“皇上,臣愿领军前往!”
“皇上,不可!”李然自然要出声阻止。
“皇上……”
当下一片混乱,双方争执不下,倒是引起这场混乱的轩辕修明淡定自若,冷眼旁观。
“安静!”灵渊颇为受不了地喝出声来,霎时三人便安静下来,“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见几人确实不敢再言,灵渊稍微缓了一下语气神色,“依朕来看,你们所说都有几分道理。嗯,便将欧阳将军带下去依旧施以一百廷杖,再点一万大军,翌日出发。”
此话明看欧阳清翼要受皮肉之苦,但也不难看出胜利的乃是欧阳一族,毕竟他们已经达到了出兵的目的。
“皇上……”李然暗暗咬牙,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怎可让欧阳清翼到边关去,“欧阳将军明显针对小儿……”
“皇上……”欧阳清翼也还有话要说,一万大军委实太少了一点。
“另外欧阳将军至边关后便把手中军权全权交到李将军手中,你本人则担任李将军的副将。”灵渊却是不理会二人,径自道,“另外,为防止二位发生争端。安吉,你也跟欧阳将军同去。朕着你担任监军一职,调和二位将军的关系。”
此言一出,错愕欲言的便不止两人了。
“皇上……”
“无需再议,圣旨稍候就会送到欧阳一族的府邸。”灵渊大袖一拂,已做出最后决定,“还不把欧阳将军带下去!”
几人见已无商量余地,也只能无奈默然。欧阳清翼望了望那个错愕的年轻公公,正好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眸子。不由怔忡,那样的眼,不似一个出身宫廷的太监啊!
安吉却是毫不在意地转开,躬身行礼,“谢皇上!”
得这一声惊醒,欧阳清翼也赶忙长谢一声,然后随着两个大内侍卫离开了。
“都下去吧!”灵渊挥挥手。
“是。”三人起身,恭敬地退了下去。
见三人离开,灵渊将一众宫女太监也遣退了,紫光殿内便只留下灵渊与安吉二人。
“一万人,太少了吧?”安吉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灵渊,今日才知,原来他演戏如此有天份。
“欧阳清翼在就不少。”灵渊淡淡地说,看不出半分怒气,反而语气中是充满赞赏的。
“他可只是李弘德的副将呢!”安吉凉凉地说。手无实际的兵权,又怎能展示一代雄将之风采?
“所以,朕不是派你去了吗?”灵渊似笑非笑的望向安吉,不出意外地看到他恍然后的不满。
“玄武不是已经在那边了……”他嘟囔着。
“他在暗,你在明,兼之有欧阳清翼处理战事,那边我才能真正放心啊!”灵渊轻叹,这个局,他已经布了一年了,如今月煌有所动作,离收网之日也不远了。
安吉大皱其眉,“但你身边不能没人保护啊!玄武一人也没问题,不然与欧阳家说清楚让他们的配合,反正欧阳家族是绝对值得相信的。”
他持着光明正大的理由反驳,实际上对身为青龙的灵渊,他丝毫不担心其安危。只是,接下来,可是有一段绝对不能错过的精彩戏码啊!
但此话一出,灵渊却是马上皱了眉,“绝不能告诉欧阳家。”
告诉欧阳家就等于告诉她。而她,下意识的,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况且,她心思深沉,若知道了还不知要谋划些什么。就算欧阳家绝对忠心,不会影响到轩辕的安危。但,他不想再多生枝蔓了。
“咦,为什么?”安吉讶异,“你总不会不相信欧阳家吧?”
灵渊却是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径自道,“你不用担心我,我身边有其他的暗卫就够了,何况,我自身的武艺虽比不上玄武,却也不下于你。”
“可……”
“不用再说了。此事极为重要,不能有丝毫疏忽。”
安吉还想争辩,毕竟他真的不愿错过一场好戏啊!可是,擅长察言观色的他却也明白灵渊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而且绝不容更改。当下,也只能感叹自己没有眼福了。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诡异,“非常时候,你身边也必须有个人,把朱雀叫来保护你吧!”
虽然欣赏不到有些可惜,但是他还是要尽可能地把水搅混了。
“咦,她不是只负责情报……”
“她的武艺可不比你差。”安吉白他一眼,眼角瞥见地上那本孤零零地蓝皮册子,上前捡了起来,“奇怪,欧阳清翼忘了把它带走啊?不过说起来,还真是详尽准确哎!他看来还真不简单,竟然可以弄到这些……”
“不是他不简单。”灵渊低声道。
“什么?”
灵渊却是不再言语,低头批示奏章,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清理面容来。欧阳家,能有这般细腻心思的,可是,她么?
“算了。”安吉也没打算细究,“考虑得怎样?”
“什么?”灵渊随口问道。
安吉有些奇怪地望着他,开口,“就刚才我说让朱雀来保护你啊!”
“就按你说的办吧!”灵渊漫不经心地说着,似是不想多谈。
安吉却是明显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大为称奇的同时却怎么也想不通是为了什么。不过既然想不通也不再多想,很快他便将此事抛在脑后,脸上浮起奸诈的笑容,也不知谋划些什么阴谋诡计去了。
可惜,灵渊也自有心事,不能得见。
过了片刻,不知为何,灵渊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静下来处理政事。便让安吉去处理欧阳清翼的事,自己则孤身一人随意地往御花园走去。
此时的御花园中尚是一片宁静,并无什么人到这里游玩。灵渊望着那一片繁荣景象,心也不由微微放松下来,行至一处凉亭,他正准备进去小坐一会儿,却发现那里早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一袭月白宫装的清音静坐于厅内凝神看书,其后一名亦有几分清丽姿容的宫女伺候着。
他一顿,平静的心情霎时间纷扰起来,便要转身离开,但却被唤住了。
“奴婢该死,不知皇上驾临,还望皇上恕罪。”这一唤,却是也惊醒了清音,她缓缓抬头,也望见了一身明黄龙袍的灵渊。
轻微的一愣后,清音低头掩住眸中的喜意起身,福了下去,“臣妾给皇上请安。”
见着实已走不脱,灵渊也只好迈步走了进去,在清音对面坐了下来,“平身吧!”
“是,谢皇上。”清音起身,却依旧低着头。
“坐吧!”有些烦躁地看着她温顺守礼的样子,灵渊也理不清心中那些纷乱复杂的情感。
“谢皇上。”清音坐回了原本的位置,却再无先前的那种闲适。她的心中,同样也是百味杂陈。
“你也起来吧!”瞥见还跪伏在地上的宫女,灵渊虽对她点破了他的存在而感到有些烦闷,却也并不打算苛待她。
“谢皇上。”婉转的女声缓缓倾泻,曼妙的年轻女子优雅地站起身来,头虽低垂着,却还是不时偷偷地觑着面前俊朗英明的君主。
灵渊的心思完全在清音身上,自是没有注意到。但清音却是注意到了,心下微叹,她也只好开口,“漪容,你去太医院拿些药回宫煎着。”
漪容身子一顿,咬了咬唇,却还是只能将所有的不舍与委屈隐藏了起来,“是。”
然后她转向灵渊,一福身,才退了下去。
何必呢?他,是个无情之人啊!清音望着漪容离开的背影,感叹于她的傻气。可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情之一字,难解呵!
对于这些儿女情长细腻心思,灵渊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只注意到了一句话,“你生病了?”
不然怎么需要到太医院拿药呢?
“皇上今早不是叫了太医来为臣妾诊断一二吗?”看着他随之而现的尴尬神色,她便明白他果然忘了,虽早已有几分预料,心下却还是不免黯然,但他还是保持着微笑,“太医诊断后,说臣妾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点虚,最好调养一下。”
这话是真的,只是她本来不打算当真的。否则便不是这个时候让漪容去太医院拿药了。
灵渊皱眉,不知怎的,听得她不舒服,他也难受担忧起来。可,他当是怨她的,不是吗?
心思百转,灵渊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
清音本也没有奢求什么,但见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却还是有几分失望,原本见到他还有点欣然的心情完全消失了,便也不打算再留下来。
留下来,不过图惹人厌罢了!
“皇上,臣妾就先告退了。”
灵渊直觉便想开口留她,却又被自己的念头吓住了。他留她干什么呢?他与她,早已几乎相当于陌路之人了啊!
最后,他只是轻应了一声,“嗯。”
清音福了一身,拿起桌上的书,缓缓地走出了凉亭,往明仪宫而去,心却为他的默然而隐隐作痛着,当年的她,哪里曾想过有一日会与他几成陌路呢?
她从来便不想这么淡然,这么温顺有礼的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是皇后,是欧阳家的长女啊!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他愈走愈远,亦不敢倾吐半分情丝……
望着她的背影愈行愈远,他蓦然发现这些年来她似乎愈加清瘦了些,而神情也愈来愈淡漠疏离。即便是温顺有礼的面容,他看了,却也只有厌烦。
她,越来越像个皇后了!
而他呢?他苦笑,他不也变成了一个没有情绪的皇帝了吗?他与她,走向那么相似却又互相背离的道路,连后悔都已做不到。
思绪悠悠的飘转,飘向当年他们刚刚成婚还没有背负这么沉重的枷锁的时候。碧天白云下,飘飞的可是那三千惬意起舞的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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