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皇上一心执念于皇后娘娘,老奴无话可说。老奴知错,请皇上赐老奴死罪。”
德公公双鬓斑白,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像一个身后了无牵挂的老人,再无留恋。
整个大殿里一时落针可闻,只能听见偶尔传进来的几声鸟鸣。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其实也不是很久而已。
“这个喜子你觉得为人如何?”宫曜洛降了火气,半晌缓缓的开口。
德公公眼皮微抬,不知皇上在盛怒之后,突然问起一个小太监,所为何事。
德公公大不敬的话都说了,大不敬的事也做了,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据实已告。“回皇上,老奴对喜子不甚熟悉。只是听闻人很勤快,又有些小聪明小本事,嘴甜,像是个好相与的。”
“告诉御膳房的管事太监,可以适当照顾着他些。”
“是,皇上。”德公公一磕头“只是老奴有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刚刚不是说的挺好的吗?怎么现在又开始畏首畏尾的了?”
“老奴知错,老奴刚刚只是一时冲动,说了些个混帐话,污了皇上尊耳,请皇上责罚。”
德公公心里想的是皇上还给他差事,这样看来皇上并未对他起杀心,心里就豁然了,不能再求死罪了。
“有话就问吧。”
“皇上为何只提老奴将范御史大人千金偷偷运进皇宫的糊涂事,不提老奴收了喜子好处,帮助喜子的事情?”
听了这个问题,宫曜洛低头对着眼前的青花瓷色小碗和清凉果香四溢的甜羹看了片刻。
“嗯,因为朕想留着喜子,他还有些个用处。今日之事,朕不想再多说什么。就罚你一年月俸,以示警告吧。若有下次,决不轻饶。好了,你先退下吧,朕要继续批改奏章了。”
“老奴谢皇上不杀之恩,老奴告退。”德公公年纪大了,跪在地上久了,就很难爬起来了。就这样半爬半蹲半走的样子,站起来之后,离开了大殿。
外面的阳光依旧耀眼,炎热的天气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不适。可怜了德公公一把老骨头。
德公公跟在皇上身边日子太久了,比先皇和皇后呆在皇上身边的时间都长。皇上的脾性如何,德公公最清楚不过了。
为了皇上和皇室血脉给皇上找别的女人,德公公一直都明白自己一直是在一厢情愿罢了,是不会起到他想要的结果的。
德公公不过就是想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没有什么能再为这个已经足以独当一面的君王分担的了。
往往越是出色的帝王,就越是寂寞。因为他们是君王,江山的重担压在肩上,他要扛起整个国家的荣辱兴衰和天下黎民。所以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来放自己的感情了,即便是有,也就是认定了一个,不再折腾了吧。就像刚刚的皇上,为什么皇上不追究喜子贿赂的过错,喜子到底有什么用处。
德公公一观皇上的神情就立刻知晓了,无须再多问其他。那样柔和与流露着爱意的眼神,只有对着皇后娘娘才会有的。
“真是上了岁数了,记性真是不好了。”德公公自嘲的一拍脑门。
他怎么能忘了,皇后娘娘最喜爱这些精致的碗碟配上她爱吃的糕点,就像一件珍品,值得鉴赏,不忍下口。
而这种颜色清雅,微凉中又带着丝丝的甜意,还有淡淡的花草香气的甜品,皇后娘娘最是喜欢了。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皇上为了博美人一笑,亲自去了御膳房,做了一碗甜羹。吓傻了好几位御膳房的厨子,可是结果,美人非但没有领情,还一掌打翻了白瓷碗,碎了的碗碴儿掉了一地,最后皇后娘娘不以为意的回了寝殿。
皇上阻止了上来收拾的宫人,默默地蹲下来收拾了碗碟,之后很久都没有去过未央宫。
皇后娘娘也在没有吃过甜羹,皇上猜想皇后娘娘恐怕是因为自己做过,而烟雾上了甜羹了吧。
宫曜洛再从堆成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沉了。眼看着今天一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可是千骄却是坐立难安,她在等消息,可是从天亮等到夕阳西下,都没有上官笑阳的消息,“真是活活急死人了。”千骄丢了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的书,抱头躺倒在了美人榻上。
“上官笑阳看起来就不可靠,他是不是忘记了去哪里玩儿了吧。”
半莳把千骄从榻上拉起来。“小姐,快起来,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这才是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有的风范。”
千骄握着半莳的手,皱成了包子脸。
“半莳,我怎么办嘛。”
“小姐别急,就目前来看,小姐只能等上官三公子的消息。至于消息是什么该如何做,奴婢就不知了,还要小姐自己拿主意,半莳誓死追随小姐便是。”
“半莳,你真是太好了。”千骄激动地差一点儿热泪盈眶。
扣扣扣,“小姐,夫人娘家送来了新鲜的荔枝,夫人叫人拿来给小姐。”
千骄赶紧从榻上爬下来,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圆桌旁。
“进来吧”
半夏端着盘子,规规矩矩的放在了桌子上,才福身告退。
“她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千骄扭头问半莳。
“奴婢听说是夫人娘家有人前些日子立了大功,皇上下旨召见,恐怕明日就要到京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如此得意。”
千骄翻了个白眼儿,随手捡了一个荔枝剥开来吃。
“半莳,你也吃一个,这荔枝颜色甚好,吃起来比前几天吃到的更好一些。”千骄又捡了一个看起来又大又红很不错的递给了半莳。
“谢小姐。”半莳剥开刚要进嘴,就听见一声大喝:
“别吃!”
半莳保持着拿离职入嘴的姿势愣在当场。
主仆俩望向来人,每次都走窗户的除了他还有谁。
来人正是上官笑阳,以及黑着脸的尹琛。
尹琛几月不见,又显得更加成熟了,浑身上下充满了男性的阳刚气息,同时又不失文人一般的儒雅与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