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原本爱干净的丁一松却牙不刷、脸不洗就上了床。忙碌了一整天,他身体太疲乏了,脑袋一挨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什么时候,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吵得丁一松不得不睁开眼睛。他浑浑噩噩地伸手拿起手机,定睛一看,是叶丽诗打过来的,便把手机贴在耳边,嘴里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老公,想我了吧?不好意思啊,昨天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现在已经在宁波的项目上了,学BIM,大概要一个月时间。”叶丽诗的声音娇滴滴的,充满磁力。
“其实,你昨天晚上应该给我打一个手机才对呀……你不知道有人在惦记你吗?啊?”
“本来我昨天晚上想着给你打手机来着,可是项目领导太热情了,又是请吃饭,又是请唱歌,所以我一激动就喝高了,忘了给你打手机了。”
“女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啊?出门在外,要少喝酒,别搞坏了胃。”说罢,他毅然决然地挂了手机。
丁一松并没有责怪叶丽诗,更没有婆婆妈妈地嘱咐不休,他用挂断手机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和愤怒。再说了,两个人远离几百公里,看不见摸不着的,责怪和嘱咐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只能惹一肚子气。等她回到身边来,再好好地调教调教她吧。
丁一松躺在床上,又闭上眼睛恍恍惚惚起来。
一缕阳光从花格子布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来,洒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切割成不规整的上下两半。他尽管闭着眼睛,却根本没法入睡,那一缕明晃晃的阳光,总是在他的脸上晃悠。
闭目养了一会儿神,他突然想起来还得搞陆睿渊的评先材料,便一骨碌爬起来,到卫生间方便、梳洗,然后火速赶往项目部。
走进办公室,丁一松见杜鹃红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电脑看着什么,这些单身美眉,星期天也不知道休息,而是跑到办公室来上网,在网络的世界里消磨着青春时光。
丁一松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刚刚在椅子上坐定,陆睿渊就急匆匆地走进来。
“你来得正好,要不我就打手机叫你了。上级领导十一点要来项目检查指导工作,你赶快布置一下会议室,顺便买点水果。”陆睿渊笑模悠悠地冲着他说。
“领导真忙啊!星期天也不休息……”
“你哪那么多怪话,快去准备吧!”
“好,我马上去准备……”
“另外,你再在农家乐订一个包间,中午在那儿吃,你也参加。”
“我就不去了吧?我的材料还没写完呢,喝了酒下午没法写材料。”
“去吧去吧,写材料的事情先放一放,接待领导比写材料重要!”陆睿渊说完,转身离开了综合办。
丁一松本来想趁着上午没事情,搞一搞陆睿渊的评先材料,可万万没想到又有上级领导来项目检查指导工作,他只得把搞材料的事情先放一放了。
他看了一眼桌子对面的杜鹃红,她正带着耳塞看着电脑屏幕,眼睛里闪着盈盈的泪光,一脸的忧伤。
这阵子杜鹃红不知道怎么了,老是盯着电脑多愁善感,然后眼睛里就出现泪光。
丁一松一脸狐疑地站起身,走到杜鹃红的办公桌前探头观望,杜鹃红十分警觉地关掉了网页,摘下耳塞问:“主任,有事吗?”
“看什么呢?这么投入?”
“没……没看什么……”
“你去黄楼买点水果吧!”
“好呐,好呐……”
丁一松让杜鹃红最好买车厘子、金桔、圣女果三种水果。这三种水果吃起来方便,摆在盘子里也好看。不像有些人搞接待,上什么西瓜、哈密瓜之类的,领导不吃盛情难却,一吃又弄得满嘴一塌糊涂,即掉价,又不雅观。
杜鹃红走后,丁一松开始布置会议室。会议室就在综合办隔壁,来去很方便。丁一松叫女保洁擦干净会议室里的长形会议桌,摆放整齐椅子,自己又给墙上的长条显示屏输入进去了“热烈欢迎上级领导莅临项目部检查指导工作”几个字,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工夫不大,杜鹃红买回来了水果。她把三种水果放在干净的搪瓷盆里,端着去卫生间清洗。清洗完水果,她又把三种水果依次装盘,然后一盘一盘地端到会议室,摆放在会议桌的每个位置上。摆放完水果,她接着又在每个座位上摆上了小瓶矿泉水和放了茶叶的茶杯。
等这一切都忙乎的差不多了,陆睿渊又走进综合办,张口就说:“解除警报,解除警报,上级领导今天上午不来了,水果大家分分吃吧。”
“你看看你看看,说来又不来,害得我们一个上午白忙乎,这不是折腾人吗!”丁一松一脸的不高兴。
“哎,话不能这么说!其实也不白忙乎,大家可以挣点水果吃啊!”陆睿渊笑着说。
“你要想吃,你全都拿去算了。”
“我不吃独食,叫杜鹃红每个办公室都送一盘,大家一块儿吃。”
杜鹃红将会议室里的十几盘水果全部端回办公室,然后给自己办公室挑了两盘好一点的水果放在一边,其余的全都送出去了。
下午,丁一松坐在椅子上又准备搞陆睿渊的评先材料。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刚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装饰事业部一个胖乎乎的美眉就急乎乎地闯进来。
胖美眉可能是一溜儿小跑赶过来的,气喘吁吁地说:“主任,我正在加班做着报表,办公室突然就停电了,电脑数据资料全丢失了,赶快找一个人给检查检查线路,看看停电是怎么回事呀!”
“我这儿正忙,你去安全部找一下吴师傅好不好?”
“我又不认识他,他怎么会听我的调遣呢?”
丁一松摇摇头,叹息了一声,站起身直奔安全部。他找到电工吴师傅,让吴师傅立刻赶到装饰事业部办公室,看看他们那里没电是怎么回事。吴师傅说了一声“好嘞”,拔腿就走。
安排完吴师傅,丁一松返回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手机又响了起来。手机是陆睿渊打来的。陆睿渊让他找一个人,给他的办公室送一桶纯净水,饮水机上又没水了。丁一松立刻起身赶到工程部,叫了一个正在上网的小帅哥,让他给陆睿渊的办公室扛一桶纯净水。小帅哥得令后,心里还挺高兴,颠颠地去了。看来当兵的都喜欢给当官的干事。
项目部繁琐之事太多,综合办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搞得丁一松心烦意乱,根本静不下心来写陆睿渊的评先材料。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着,陆睿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是抓不到空闲时间,直到临近傍晚,办公室里才安静了下来,他赶紧在电脑键盘上噼里啪啦敲起来,敲了没有两分钟,坐在对面的杜鹃红又撒娇撒痴地打起了手机,她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帅哥呀,你晚上有时间吗?请我吃饭好不好吗?喂,喂,说话吗……帅哥……好了好了……一定一定……我明白了……”
丁一松“唉”地叹息了一声,原本灵活的手指突然变得僵硬起来,再也敲不下去一个字。他的思路让杜鹃红嗲声嗲气的话语全给破坏掉了。他愣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再也没敲一个字。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安全部的几个小兄弟邀请丁一松一块儿去外边喝酒,他一口回绝掉了。头昏脑涨,心烦意乱,他只想回家睡觉。丁一松到项目部食堂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便匆匆忙忙地往家赶。赶到家里时,疲乏困倦侵袭而来,丁一松一头栽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起来。
晚上十点多钟,滔滔不绝的手机铃声把丁一松吵醒了,他抓起枕头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原来是叶丽诗打来的。他迷迷瞪瞪地接通了手机,有气无力地问:“这么晚了,还不睡?有事啊?”
“我们两个好了多长时间了?”
“大概快半年了吧。”
“我们好的时间不短了哈?”
“是的……但也不算太长,还不到七年之样……”
“我们还是分手吧……”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你神经病呀?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呢?到底为什么分手呀?”
“不为什么,就是厌倦了……厌倦就不需要理由了……”
“你说,你要我怎么样做才能留住你呢?”
“其实……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不想影响你的前途。凭你的条件,你可以找一个比我更温柔、更漂亮的美眉!”
“不行,我这一辈就认定你了……我坚决不同意分手……”
“求求你了……和我分手吧……好不好嘛?”
“不分不分就是不分,你说破嘴皮我也不分!拖死你!”
“你怎么这么赖呀?啊?你说说看,到底喜欢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
“你改不了,一辈子都改不了!”
“你说吧,我肯定能改。”
“我喜欢你胡搅蛮缠,喜欢你撒娇耍懒,喜欢你脾气坏……你能改吗?”
“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有些东西是爹妈给的,根本就改不了……”
“你既然改不了,就不能怪我了!所以,分手的事等你改了以后再说吧,拜拜……”丁一松嘿嘿一笑,挂断了手机。
叶丽诗突如其来的手机骚扰,扰乱了丁一松内心的平静。他躺在床上,再也无法淡定。他品味着刚才的通话内容,想从中窥探出她提出分手的理由,然而,他心里一团乱麻,根本摸不着头尾。
难道是宁波项目上又有别的帅哥在追求她?
不可能呀?这么短的时间,叶丽诗怎么可能爱上一个人呢?再说了,她提出分手总得有理由吧?没理由,分什么手呢?
丁一松心里骤然扶摇起矬人一截的感觉。这种感觉的出现,倒不是因为分手本身,而是因为分手是叶丽诗先提出来的。他觉得,一个大帅哥被一个小美眉无缘无故地抛弃,有点掉价。因为,他曾经有过一次被抛弃的经历,对“被抛弃”特别忌讳。他咬牙切齿地嘟哝了一声:“叶丽诗,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