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丽诗的苦苦央求下,丁一松终于倾囊倒箧地凑钱在“阳光城”租了一套房子,房屋租期一年。
本来丁一松只想租半年,可租半年房东说什么都不愿意,非让他租一年。丁一松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大堆租半年的理由,尽管说得天花乱坠、吐沫星子满天飞,可房东依旧不为所动地咬住“半年不租”,搞得他一点脾气都没有,只得签了一年的房屋租赁合同。
房子在四层,是一室一厅,带厨房和卫生间,还有一个阳台。屋子里除了床上的铺盖,其它东西一应俱全。小区的地理位置也不错,出门往左拐就是繁华的街道,而且交通也十分便利,有一路公共汽车直通迪士尼乐园工地大门口。
有了暂时属于自己的小窝,叶丽诗的心里充满了温馨和幸福。为了救赎自己的爱情,她在努力改变自己。有时候丁一松晚上七八点钟回家,她会倒一杯茶端给他,让他体味自己的柔情和蜜意;有时候丁一松深夜归来,她总是温柔地给他开门,从不絮叨自己的担心和猜疑,让他体味自己的大度和宽容。她在改变自己,认认真真地改变自己。
但是,尽管叶丽诗做了这么多,丁一松对她的感情却没有同向而行,反而渐行渐淡。他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朝夕相处让两个人的激情消失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让两个人的感情越变越淡?搞不懂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不过,好在这些细微的感觉丁一松并没有跟叶丽诗说。他怕说出来弄得她不高兴,再落一身埋怨。
星期六的傍晚,综合办总算没有应酬,丁一松便早早地赶回了家。然而,当他满脸生花地走进家门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屋子里空荡荡的,叶丽诗不知去向。
在丁一松的记忆里,至从租了这套小户型的房子,叶丽诗每天都比他早回家。有些时候,丁一松下班晚了,叶丽诗会煮好小米粥、买好馒头,再弄几个时令小菜,等着他回来一块儿吃。有些时候,丁一松要是下班回来的早,叶丽诗不想在家里吃饭了,便会拉上他一块儿到街上下馆子,点两个菜,喝点绍兴黄酒,酒后两个人再一块儿相依相偎地逛逛街,看看景,在斑驳陆离的霓虹灯影里品味爱情的惬意和浪漫。
可是今天邪了门了,叶丽诗怎么会不在家呢?真是太阳从西边出了?
丁一松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尽管有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可他表面还是晏然自若。他的内心深处还存留着一丝期盼,期盼她能快一点回来,他和她好一块儿到街上吃一顿有滋有味的晚饭。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丁一松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晚上八点。
丁一松觉得,叶丽诗到现在还没回来,晚上肯定是有活动了,他要是再坐在屋子里傻等,一点意义都没有,不如下楼去吃点东西,填一填饥肠辘辘的肚子。想到这里,他站起身,走出屋,径自乘电梯下了楼。
走出小区大门,向左拐,就是一条喧嚣热闹的小街。朦胧的街灯下,行人来去匆匆,空气里充盈着市井的气息。
一些勾肩搭背的情侣,从丁一松身边款款走过,那琴瑟调和的神态撩得他心里酥酥痒痒。经过一家歌厅,里面几个姿色迷人的美眉裸着长腿,朝他挤眉弄眼,撩得他脸红耳热,他行步如飞地一穿而过。
丁一松终于找到一家小馆子,走进去。小馆子里食客不多,显得萧条和冷清。他在旮旯里的一张小桌子旁坐下来,招手叫女服务员。女服务员笑眯眯地走过来,问他吃点什么。他要了一盘猪拱嘴,一盘蒜泥黄瓜,一瓶北京牛栏山二锅头,一碗大排面。
工夫不大,东西陆陆续续上来了,丁一松咂嘴咂舌地吃起来。或许是饿了的缘故,或许是他的饭量太大,上来的菜肴没用半个小时,就被他狼吞虎咽地一扫而光,最后只剩下半瓶二锅头。
酒足饭饱,丁一松感觉胃里舒服了许多。他把剩下的半瓶二锅头存放在前台,埋了单,这才慢慢腾腾地走出小馆子。
丁一松溜溜达达地在街上走,走了没几步,又踅进一家理发店。
其实,他的头发并不算长,要是搁到往常,起码还可以坚持一个星期再理发。可是眼下他实在是闲得无聊,只能用理发来填充空虚的时间。他懒懒散散地坐进皮椅里,让一个身着紫色工装、扎着马尾辫的清秀美眉给他干洗头发。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可以看见自己日渐消瘦的脸颊,以及身后模样清秀的美眉。美眉十个柔滑的指头娴熟地在他的脑袋上翩翩起舞,按压轻重有致,指法不疾不徐,弄得他悠然自得。
这个场景,让丁一松想起了他和叶丽诗沐浴的一幕。他半蹲在卫生间的大镜子前,叶丽诗用毛巾一丝不苟地给他搓着背。所不同的是,给他洗头的美眉看上去朦胧温馨、充满神秘感,而给他搓背的叶丽诗,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友。
洗过头、理完发,丁一松不慌不忙地走出理发店,恍恍荡荡地往家赶。到了家门口,他侧耳倾听,屋里依旧寂然无声。他懊丧地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屋。他坐在沙发上愣怔了一会儿,后来觉得还是给叶丽诗打个电话好,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他掏出手机,在联系人一栏里找到了叶丽诗的名字,轻轻点了一下,然后把手机贴在耳边。手机不厌其烦地叫着,可就是没人接听。
难道叶丽诗跟技术部的同事喝酒唱歌去了?
项目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部门一个月可以聚一次餐,费用报销。说是聚餐,其实大部分部门聚完餐就去唱歌,然后把两项费用搁一块儿报账。因为唱歌也可以开餐饮发票。
手机始终打不通,丁一松搞不清楚叶丽诗什么时候回来,只得打开电视机聊以自娱。他手拿摇控器,不停地调着台,最后选了一部言情剧津津有味地看起来。看了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心烦了。一集电视剧,隔不了十分钟就插播一段广告,看得人索然无味。现在这些电视台,挣钱都挣疯了,一集好好的电视剧非要搞成一段一段的,不断地插播广告。最可恨的是,有些电视台在片尾还插播,吊观众的胃口,等你终于看完了广告,片尾忽然出来了,真的让人无可奈何、垂头丧气。
丁一松关掉电视,突然想起陆睿渊的评先材料还没有弄,不如趁现在有空儿,给他弄弄。下午,工程指挥部的吴小兵来电话,让丁一松两点半到工程指挥部来一趟。丁一松问什么事。吴小兵说你来了就知道了。到了工程指挥部后,丁一松才知道,工程指挥部给了项目部一个“市重大工程立功竞赛优秀建设者”称号的名额。吴小兵告诉丁一松,因为名额有限,这个名额最好给陆总。丁一松满口答应下来。可写陆睿渊的评先材料得用电脑,丁一松的电脑放在办公室了,没有电脑,他根本写不了东西。他现在已经不会用笔写东西了,提笔忘字,有些常用的字他都写不上来。看来评先材料也搞不成了。
丁一松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走了两遍,忽然听见阳台有动静。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推开通往阳台的门,一只老鼠一晃悠就不见了。他站在阳台,观起了夜景。与其说是观夜景,不如说是在等待叶丽诗的出现。
不远处的大街上,霓虹灯依旧在鳞次栉比的酒肆茶楼门前闪烁变幻,但喧嚣、聒噪的街道却安静休闲了下来,连街灯都弥漫着缱绻懒散的光晕。
在阳台待了一会儿,丁一松返回屋里,见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夜里十点。
叶丽诗到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回来,真是有点奇了怪了?这么晚了,她跑到哪里撒野去了呢?
等人的滋味不好受,不明不白地等人就更加不好受,而且还憋气窝火,丁一松已经是第二次品尝这种不明不白等人的滋味了。想到这里,他突然感悟到,叶丽诗可能还在为旅游的事情故意做局,惩罚他。
丁一松决定给杜鹃红打个手机,看看叶丽诗是不是喝完酒回项目宿舍住去了。他急赤白脸地拨通了杜鹃红的手机,可语气却柔风甘雨:“小杜,你好!请问叶丽诗在你们宿舍吗?”
“主任啊!你难道不知道吗?叶丽诗被技术部派到宁波项目学习BIM去了,时间大概要一个月。”
丁一松“哦”了一声,挂断了手机。知道了叶丽诗的去处,丁一松尽管心里还有气,但绷紧的心弦却松弛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