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朋友驱车沿江边而行。渡口的对岸,是古城安庆。此岸渡口附近的河堤,白杨林的树荫覆盖一片开阔的草地。等待渡船的间隙,我习惯性地离开车,去那片草地转转。
引起我注意的是一位老太太。老太太坐在树荫下,望着彼岸。来这块草地很多次,都见老太太这样望着。我感觉挺奇怪的,想必是彼岸城市的某个人,让老人牵挂。可是,彼岸这么近,乘一班轮渡就可以抵达,老人何必坐在这里呢?
好奇心引发询问。原来,老太太住在不远处的村庄。老太太直截了当地说,我在看一个人呢。我问,在彼岸城市?您儿子?您女儿?您的孙辈?
意外的是,老人一一摇头。
“是一个老头!”对着我们即将离去的背影,老人大声道出了心中的秘密。
这让我们既有些始料不及,又有些尴尬。
大雾延误了轮渡,我们陪老太太聊了起来。
彼岸的城市里,确实住了位老太太牵挂的老先生。40年前,一对年轻人青梅竹马,后来被家庭拆散,男青年来到这个城市工作,女青年嫁到了江对岸的江南农村。四十余年,从青丝到白发,痴情的人一有空就来江边坐坐,看着江水,看着彼岸。
“我来种豆时,也就这么坐着望;来薅野菜,也这么坐着望;来放牛,也这么坐着望,我总这么坐着望……伢,我望着那边,心里才有着落。”老人说。
未成眷属的有情人,大都愿意用一生来守望。
可是,离得这么近,何况沧桑一生,已近夕阳黄昏,为什么不能见面一叙呢?我和朋友劝着老太太,并且愿意玉成此事。
老太太有些急了,你们这些伢,你们以为我不要这张老脸啊?若是那样,他怎么看我?他的儿孙怎么看我们?
我们无话可说。看着老太太苦涩的背影,一点点在大雾中消失。彼岸花,水中月,那是一种美好,既神圣,又易碎。
当我乘轮渡渡过长江,到达彼岸的城市,只用了短短的五分钟,而那位遥望的老太太,用近乎漫长的一生,也不能将这短短的五分钟穿越。
哦,彼岸,是用来向往,用来守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