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们很鬼,他们似乎知道往前走会有危险,竟然带着贡女们朝后走,要绕道南下进入乌长国(北印度)。
贡女们无奈,只能在明晃晃的刀尖下,拖着疲惫之极的身体,朝后走。
本来前面是希望。众人盼望到了客栈之后,就可以找到唐朝的军士,可以好好洗一个澡,吃饱喝足好好的休息一下。有了这个希望,众人可以忍饥挨饿,可以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咬牙前行,现在这希望突然没了,她们重新面临绝望,众人的精神频临崩溃。
有的贡女没力气走了,也不坚持了,索性坐在道路中间,任凭屠纳格劝说,任凭这些商人们打骂,就是不起来。
幸亏商人们把这些贡女看成了自己的商品,否则早就一刀杀了。
无奈,商人们在路边砍了几棵树,做了几副担架,两人一个了,带着贡女们。其余的贡女一看这个舒服,纷纷倒地,商人自然不想都变成担架工,就逼着身体好些的贡女们抬着倒在地上的。
贡女们自然不干。他们逼着西丽和那史平落抬一个贡女的时候,西丽和那史平落两人激愤不已,跟络腮胡子吵了起来。
络腮胡子被这两人骂得不露头,想杀了她们又觉得可惜,气得牙咬得嘣嘣直响。把刀扔下,一把拽着西丽的头发,把西丽甩出老远。
屠纳格等人赶紧去扶西丽。西丽摔得严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屠纳格等人把她翻过来,商人中有懂医术的过来掐她的人中,折腾了好一会儿,西丽才翻了翻眼皮,睁开眼。
屠纳格终于放心了,从内衣撕下一角,擦了擦她血污一片的额角。
西丽看着屠纳格,长叹一口气,说:“姐姐,恐怕我们永远到不了大唐了。”
屠纳格安慰她说:“别说这种丧气话,我们还有办法呢。怎么样,现在能起来吗?”
西丽点点头,说:“没事,他还摔不死我。姐姐,我是真受够这个罪了。我的两只脚都烂了,走一步,就钻心的疼……我不想走了。”
屠纳格摇摇头,说:“我们都这样啊。你知道,我的鞋子给了罗妮娜。罗妮娜的鞋子在山里被尖石刮烂了,脚都流血了,她比你小,还坚持着走呢。我穿着她的破了的鞋子,脚早就被石头戳烂了,我们不是也都在走吗?”
西丽转头,看了看屠纳格,说:“姐姐,您是个好人。这一路上我惹您生气,您就原谅我吧。还有,这鞋子,等您扒下来穿着,别浪费了。”
屠纳格还没回过味儿来,西丽突然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络腮胡子走去。西丽脸色平静,众人看得有些糊涂,不知道这女子想干什么。
络腮胡子叉开腿,傲慢地看着西丽。西丽走到他面前,络腮胡子瞪着眼问她:“你想干什么?还想挨揍还是怎么的?”
西丽笑了笑,又朝着络腮胡子走近一步。这个时候,屠纳格已经明白西丽要干什么了,她喊了一声西丽。西丽说等会儿啊姐姐,我跟大哥说句话。
络腮胡子有些奇怪:“说话?说什么话?”
西丽走到络腮胡子身边,手中突然多了一把短刀。络腮胡子还没有想明白,西丽已经扑了过去,短刀猛然就划开了络腮胡子的喉咙。
西丽还不解恨,又在络腮胡子身上刺了五六刀,直到这家伙噗通一声倒地,西丽才停住手。
商人们短暂的惊愕后,举着大刀就冲了过来。屠纳格等人想上来帮忙,被商人们大刀逼退。
西丽对屠纳格等人喊道:“姐妹们保重,我先去见伟大的阿胡拉?马兹达去了,我会求阿胡拉?马兹达会保佑你们的!”
西丽面朝康居方向跪下,用短刀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商人们看着面前的两具尸体,好长时间一动不动。显然,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娇小的康居女孩子竟然有如此烈性。
即便是康居女孩子,她们也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小刀。这小刀一般是父亲亲自找人打造,作为一种父亲在护卫的象征,一直带在小女孩的身边。西丽用父亲给她打造的小刀,做了自己生命的终结,这种终结,实在是让人唏嘘。
带头的络腮胡子死了,那些商人们有些茫然。看了一会儿,他们转身看贡女们,那史平落猛然掏出贴身的短刀,喊了一句:“姐妹们,豁上这条命,跟他们拼了!”
众贡女们沉默着,却几乎一齐掏出了刀。仇恨像寒风一样从她们的眼睛里呼啸而出。商人们没想到这些小女孩竟然还敢用她们的短刀对他们的长刀,面对这些几乎是他们女儿年龄的小女孩们,商人们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现在他们涌上去,她们肯定会不惜一命,跟他们相搏。
见利忘义是他们的本性,但是真的挥刀杀人,即便是真的悍匪,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儿。何况是他们,这些不过想顺路捡点便宜的商人。
看到他们有些犹豫。屠纳格趁机说:“各位大哥,我知道你们是被小勃律人抢了钱财,不得已而为之。不过,你们也应该知道,我们是康居国王派往大唐的使团,我们的卫兵和你们的同伴一样,被小勃律人杀光,我们拼了命才逃到这里,我希望诸位大哥高抬贵手,饶了我等姐妹。我们见到大唐官军,绝不会说你们劫掠之事,如果你们执意动手,我可以告诉各位,我们已经派了那个唐兵兄弟到前面不远客栈里的大唐客栈报信去了。即便你们杀光了我们,我相信大唐朝廷也不会放过你们和各位的家人。请各位三思。”
屠纳格的话让这些商人们猛然醒悟过来。有的商人害怕了,悄悄问安禄山:“兄弟,她们真的派了一个唐兵去搬救兵去了?”
安禄山一脸的无奈:“我早就跟你们说了啊。一见面我就跟你们说我们有一个唐兵,是封常清手下,是封常清救了我们,你们怎么这么健忘?”
商人们脸色骤变:“这如何是好?只看到美女,把这茬都忘了!”
“大唐这边暗中活动的都是封常清带的人,这次要把我们搞死了!”
……
屠纳格趁机说:“此事也不怨各位。我看得出来,你们并不是真心想害我们,都是这个络腮胡子带着你们干的,现在他被杀,也是罪有应得。你们只要不再作恶,咱们就算两清,各走各的路。诸位意下如何?”
商人们马上收起刀,对众贡女躬身,说:“惭愧!得罪了!……”
商人们用其中一个担架抬着络腮胡子,一溜烟继续朝后走。屠纳格喊他们,说他们完全可以回家啊,她们不会告发他们的。安禄山对屠纳格说,他们不会听的,他们现在肯定不敢回去。
屠纳格给安禄山施礼,问他是不是跟她们一起走。安禄山犹豫了一会儿,说商队里还有他的两个兄弟呢,他要想法带他们一起回去,就匆匆跟众贡女告别,追商队去了。
夕阳西下,金光灿烂,照着那些穿着破烂,仓皇西去的商人。
那史平落等人已经把西丽抬上了担架。那史平落拽了拽屠纳格:“姐姐,咱走吧。”
经此一难,众人似乎坚强了许多。十二个贡女,除了西丽躺在担架上,其余的都自觉的换着抬着担架。没有一人喊苦喊累,只要不倒下,她们就艰难地木然地走,走。
一直往前走。现在大唐不止是康居国的希望,也是众位贡女心中的救星,是她们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