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风玉润离开,风家人与风浣凌的矛盾近乎摆到了抬面上,否则风清婉也不会那般明目张胆地拿赈灾捐款的事为难她。若不是风万全有求于这个四女儿,见了面定然要先教训她一番,哪里会如此和善隐忍?
“哎,此事一言难尽,日后有机会为父自传跟你细细道来的。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为父另有事要与你好好商量一番。”
莫氏中饱私囊偷吞风家钱财的事,风万全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但他分得清现在最要紧的是什么。
且不说现在正巧遇上了四女儿,即便今日没能这巧合地碰见,他也原打算近几日到澈月王府走一遭的。
早已猜出风万全要找自己商量的是什么,风浣凌却故作不知地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他,清澈纯良得好像还是曾经口不能言的庶出四小姐。
风万全过去对四女儿关注甚少,甚至也曾觉得她连府中受宠的丫鬟都不如,可是何曾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曾经被他彻底放弃的女儿,、不仅嫁作澈月王正妃,而且犹如凤凰涅槃般彻底脱胎换骨,焕发出让他都不得不赞叹的耀眼光芒。
过去的他更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需要找这庶出的四女儿帮忙,哪怕现在她已是王妃之尊,仍然让他觉得有些开不了口。
“凌儿,你嫁到澈月王府后,过得可都还好啊?”
踌躇好半晌,风万全还是只能生硬地以这样一句客套的话,全为开场白。
“托父亲的福,王爷待女儿还算不错。”
他不急风浣凌更加不急,一边轻抿着醇香四溢的不醉楼招牌花茶,一边不紧不慢地应答着。
“嗯,即便王爷待你不错,可是他毕竟现在不在王府,你代他决定捐出一万五千两银子赈济雪灾灾民,只怕会多有不妥吧?”
纵然开头有些生硬,倒是让风万全很是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赈灾款上,且还装出一副真心在为女儿担忧的模样来。
“哦?女儿愚钝,不知父亲觉得此事有何不妥?”风浣凌面露懵懂。
风万全也不知是无奈还是当真为女儿的愚钝着急,语调都拔高急促了几分,“你私自作主把澈月王所有积蓄都捐了出来,待王爷回来岂会不为此事迁怒于你?你见过何人倾家荡产为赈灾捐款的?尽到意思便也就罢了,像你这般捐出所有家当,澈月王怎会不动怒?”
将心比心而言,若是莫氏敢把风家所有积蓄捐出去,风万全只怕会当场失控地活活掐死她来泄愤,所以他坚信等澈月王回来定会为此迁怒于风浣凌。
轻则以家法惩戒一番,重则休了这败家王妃也不是没有可能。
“父亲多虑了,王爷向来不在意这些身外物,对他而言百姓们的安乐才是更重要的。此次捐款对澈月王府来说,着实可谓‘倾家荡产’,但也不至于因为拿出这笔钱便无法生活下去了。但对于灾民们而言意义却完全不同,他们可能就要靠这笔钱来维生,没有这笔钱就要面对活活被冻死、饿死的局面。”
说到这个话题的风浣凌,敛却所有笑意肃穆了神色,仿佛已然亲眼看到哀鸿遍野尸骨如山的悲惨场面。
“我相信王爷定是深明大义爱民如子的,就算如父亲所说,等他回来会为此迁怒于女儿,女儿也不会后悔这个决定。我也不瞒着父亲了,其实单就王爷靠俸禄存下的积蓄,凑够一万五千两银子已属勉强。适才我在这里见的那位朋友,是王爷的一位旧交,女儿约他相见为的便是借些银两,以免过些日子到了年根底下难过。”
在这种时候风万全会放下脸面来找她,必然是难以凑足那三万两银子,所以才会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
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想找她借些银两,二是想让她主动找玄帝改口少捐献银两。
然而风浣凌这席话说出来后,自然是先彻底绝了风万全的第一种念想,毕竟他们都在忙着借银子,哪里还会有余钱借给他呢?
“澈月王的确仁智善心,可是又何必如此呢?捐赠本就是表达善心,尽力而为就好,如今窘迫到要向别人借钱去捐赠,不是本末倒置变成愚善了吗?”
###第一条路已然行不通,风万全便立时毫不犹豫地继续走第二条路,佯装得很是苦口婆心。
“女儿借的数额倒也不算太大,很快便能还清了。而且父亲,这次的赈灾捐银子也不仅仅是为了抚恤灾民,还是为了成全长姐啊。这次捐款,毕竟是长姐提出来要父亲与王爷作为表率,倾尽私囊捐款赈济灾民的。因为是长姐说的,所以我回去想了许久,不仅要帮那些可怜的灾民,更要响应支持长姐提出的良策才行,否则万一若得圣上不悦迁怒于长姐可如何是好?”
风浣凌说得甚是情真意切,好像风清婉是她比风浣冰还亲的姐姐似的。
“父亲,女儿上次入宫听三姐说,长姐现在最想要的便是博得圣上青睐,这样才有机会问鼎皇后宝座,如此重要时刻我这做妹妹的当然要全力相助才是。”
越说越是大义凛然,风浣凌仿佛为了帮风清婉争夺凤印可以不惜付出一切似的,立时便将风万全余下想要劝说的话通通又堵了回去。
这便是自作自受!
过去的风万全把大半希望与心思都放到了长女风清婉身上,一心盼着她能登上皇后的宝座让风家的风光更盛。如今四女儿为这个目标努力着,要他如何继续劝她放弃?
向来聪颖的风清婉这次怕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虽说为三万两银子疲于筹钱的是身为父亲的风万全与母亲莫雅琴,但丞相府被突然掏空,必然直接影响到她在宫中的用度。而且风万全经此一事,必然会对风清婉心存怨恨,若她能成功登顶后位也就罢了,若是不能的话,难免会让他生出更多迁怒情绪。
风万全在风浣凌这里两条路都走不通,尽管心中堵得无比恼怒,但却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离开,但等回到丞相府时他的脸色早已阴沉如墨。
“你这个贱妇,风家这些年来待你不薄,你竟然做出如此吃里爬外的事情来!”
还从未见风万全发过如此大脾气的莫雅琴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他脚前,狡辩“相爷,这……这些事都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堂弟做的,妾身也是近来要用到钱才得知此事,今日与他会面便是想商量出个办法。毕竟他是妾身堂弟,做出这样的事来虽然不对,但总还要顾全些亲情不是?”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狡辩?!”风万全气得目眦欲裂,甩手便是两巴掌狠狠甩在莫雅琴脸上,“就算是莫诚贪的银子,若当初没有你安排他哪里会成为掌柜?若没有你撑腰,他又哪里有权利挪用钱款?”
惯常养尊处优的莫雅琴,扶着红肿的脸颊半晌回不过神来,不敢相信风万全竟然会出手打她。
“你,你竟然打我?”
她莫雅琴可是莫家的嫡千金,是莞贵妃的嫡亲生母,是莫太后的嫡亲妹妹!
“打你又如何?就算闹到太后和太尉那里去,你私贪我风家财产也是你的不对,若是再闹到皇上那里,到时候你可就不仅是挨上两巴掌的结局了!”
这次风万全当真气极才会撕破脸,如今心中纵然也有些后悔,嘴上却仍不肯服软,毕竟风家也不是当真得罪不起莫家!
“莫诚或者你莫家其他人我都不会再用,至于你……终究你是我的正妻,只要下不为例,日后你仍然是丞相府里的当家祖母。但在你知错悔改前,就不要离开你的院子了,至于府内府外的诸多杂事,我会暂且劳烦母亲大人代为掌管。”
言止于此,风万全愤然拂袖而去,独留下又是羞恼又是悲愤的莫雅琴瘫坐在地。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最终风万全还是无法凑齐三万白银,无奈之下只好拿酒庄做抵押向归一钱庄借了近万两白银,才能如期上交捐款给玄帝。
如此一来丞相府受创不小,虽只是金银上的损失却也几乎动了根本,连老夫人的日用都被缩减近半其他人也就更不必说,与先前富贵奢靡的日子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旁人倒还好说,被缩减月例用度后受害最大的当属风三小姐,因为她不久前好不容易得了个修复伤痕的秘方,需要大量名贵药材熬成秘汤后浸泡伤痕。
过去从来不缺银子的风清媮自然不会顾忌,可是现不仅府中月例缩减了,就连母亲都没有太多余钱能供她挥霍,直气闷得她险些失控疯魔。最后她不得不让丫鬟去容海当,用许多宝贝饰品、衣物等偷偷当回些银两,里面甚至还有御赐之物。
虽说抵押变卖或是遗失、毁损御赐之物皆是大罪,但为了医治脸上的伤风清媮再顾不得这些,且私心里想着都是活当的东西,等到手上宽裕了再去赎回来就是,想来也没人会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