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万全听到这话立时脸色大变,他虽甚少过问府宅里的事情,但却也知道商铺每月每年的收入都是有专人定期送银两和账目过来的,就算当家主母要查看也根本不需要亲自与掌柜碰面,更莫要说还是约在府外碰面了!
“此话当真?”
被风万全突然变得有些狰狞的表情吓到,织瑶不禁嗫喏好半晌才颤巍巍地应了声“是”。
风万全最先听到织瑶“意外”吐露大夫人与掌柜在外私会时,第一反应其实是莫氏红杏出墙,但很快他便想起那莫掌柜乃是她的堂弟,虽是外枝庶出的子弟但终究同样姓莫乃是同脉血亲,私通的可能极少。
所以冷静下来时,风万全才意识到莫氏此举,只怕疑似联合莫掌柜私吞商铺利润。
他本想去找风浣凌当面问个清楚,但立刻想到即便问了也未必能得到真相,倒不如自己私下暗查一番来得确实。而他刚刚逼着莫氏五日内集齐三万两,想来她难免要再去私会莫掌柜商量此事。
贵为三公之首,丞相府里自然也养着不少门客暗卫,风万全当即秘密派人日夜盯紧莫氏行踪。
果然,不出两日莫氏便借口出外查看商铺筹集钱款离府,暗卫就这样跟着她一路到了号称拥有天下最隐密包间的不醉楼。
眼看着莫氏进了不醉后径直去了楼上雅间,暗卫没有预订临时也没有空着的雅间,自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这天下第一楼闹事,只好在一楼大厅里死等。
当然,几名暗卫各有分工,也将其他出口尽数守住,断不会轻易跟丢了目标,另外还派了一人回去请相爷。
头戴帷帽遮去所有面容身姿特征的莫雅琴,直至进入三楼的雅间才暗吁口气,确定门窗紧闭没有外人能够窥探时,方才一把扯下轻纱帷帽。
“堂姐,姐夫怎么会突然要我们拿出三万两白银这么多?就算你我将之前私吞的都吐出来,也不可能五日内筹集出这么多钱哪。更何况铺里的银子现在都压在北城那个醉仙楼上面,哪里还有活动的余钱可用?”
莫诚本只是风盛酒庄的掌柜,不久前才靠莫雅琴的关系成为和风工坊的掌柜,不想刚接手便拿下了北城醉仙楼营建的大生意,只是他都还没乐够呢,突然又被三万两白银的事给兜头浇了盆冷水。
“相爷已然发了狠话,我就是死也得在五日内筹集出这三万两!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凑不够的那些银子,你就暂且拿酒庄的房契、地契,到钱庄或者当铺去抵押。不过区区三万两,只要北城的醉仙楼完工收了钱,再去赎回来就是了。”
当初莫雅琴会选莫诚做酒庄掌柜,便是看中他贪利且精通经商之道,虽说士农工商中商者被排在最末位,但却也只有从商者才最会赚钱,而金银无疑是每个人都必不可缺的必需品,身在深宅大院内的他们尤其更是如此。
若是没有充足的钱财作为支撑,她怎么可能把两个女儿,都供养得宛若天仙?
吃穿用度都要最好才能养出最好的女儿,而这所有的最好都离不开钱的支撑,离不开她在丞相府内外的疯狂私贪。
“哎,实在不行也只能如此,但是短时间内,哪家钱庄或当铺能有实力拿出整整三万现银啊?”
其实莫诚也早有此心,只是他断不能自己提出来,毕竟对他而言酒庄与工坊都是风家的,就算拿去当了,他顶多换家商铺做掌柜。
但对莫雅琴而言却不一样,她虽也姓莫但现在却是风家的人,且还是当家主母,自然也算商铺的半个老板。她说拿房契、地契抵押自然没问题,若换成他说,难免便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厚道。
哪怕他其实已经做了太多“不厚道”的事,但在财神一样的堂姐面前,总还要装一装。
“放眼整个龙城,只怕也就只有归一钱庄和容海当有这种实力。罢了,等会儿你就先回去取酒庄的房契、地契,我估计能凑出五千两银子,你想办法去借来两万五千两。”
莫雅琴总觉得心里发慌,不醉楼的雅间虽然安全但她也不愿多待,毕竟最近倒霉的事情太多,她很怕再另生出什么枝节来。
又仔细交待了些商铺钱财相关的事情后,莫雅琴便决定先离开,并嘱咐莫诚至少晚半个时辰再走,以免惹有旁人生疑。
可是重新带好帷帽离开的莫雅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刚刚推开门便撞见的人,竟然会是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算面前的女子带着长及腰身的轻纱帷帽,风万全还是一眼便认出这个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发妻,脸色立时便有些难看。
“我……”
莫雅琴当下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惊愕得连恐惧都忘了,只能僵立在雅间门口。
偏偏就在这时,莫诚想起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见堂姐还没出去便赶忙追到她身后道:“堂姐,可是酒庄的房契、地契应该都在相府,我如何去取?”
莫诚的话脱口而出后,才注意到门外站着的人竟然就是丞相爷,当场震惊得连嘴都忘了合上,突然变成哑巴般瞠目结舌地怔怔瞪视着风万全。
“你们要酒庄的房契、地契何用?难不成是想将酒庄抵出去凑银子吗?!”
风万全的脸色已然铁青,再顾不得身边还有什么人,便恼恨至极地低吼出声。
“不是,我只是……相爷,妾身只是来跟莫掌柜商量筹银子的事,可是铺子里现在把钱都压在了大生意上,所以权宜之计只能拿酒庄做抵押先借些争两,待生意做成再赎回来,断不是将酒店给彻底卖掉!”
勉强冷静下来的莫雅琴半真半假地解释着,尽管她力持平静,但胸腔里的心脏却几乎就要自嗓间狂跳而出。
“哦?可是你与莫掌柜商量这些事,需要跑到不醉楼的雅间里来吗?”
这番话风万全已然说得咬牙切齿,眼见为实,现在无论莫氏如何巧言辩解,他都已然深信了在织瑶那里听到的说法。
心急如焚的莫雅琴正欲再强辩几句时,旁边雅间里出来的人不仅打断了她的话,更震荡惊怒了她的心。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风浣凌满面懵懂地看向正两相对峙的三人,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好像看不明白是何状况。
等了许久的好戏终于上演,她当然必须来做现场观众。
说起来风万全本是被自家暗卫找到不醉楼来的,可是连暗卫都不知道莫雅琴去了楼上的哪个雅间,他也只好在楼下大厅里等。不想正巧遇见苏悦进来,说是风浣凌正在楼上雅间会友,他便想趁此机会上楼查看一番。
哪料到才上到三楼,就正巧撞见莫雅琴鬼鬼祟祟地开门走出雅间,正巧让他亲眼见证了她与莫诚私会,且还是在商量要将风家的酒庄抵出去换银子,要他如何不怒火中烧?
而实际一切也非都是巧合,这不醉楼的雅间对外人自然极为严密安全,可对于内部高层人员实则可以任意探听任何房间里的对话,这也正是他们为幕后老板收集重要情报的途径之一。
所以风浣凌本就在隔壁,而玉树则随时观察着莫雅琴所在雅间里的一切,是看准时机才让苏悦去引风万全上来的。
当然,若不是暗卫先去请来了风万全,他们倒也难以这般如有天助。
“你先回府,我还有事要在此与浣凌商量。”
风万全狠狠瞪向莫氏的目光里,意思显然是“回去再跟你算账”。
不过他也算顺势而行,装成自己好像本是来找四女儿,却意外撞见她与莫掌柜私会的,并非是暗中派人盯梢。
纵然如何愤怒,但风万全终究还留有一丝清明,莫雅琴终究不只是他的正妻,背后还有莫氏一族,他必须投鼠忌器给彼此多少留些颜面和后路。
“是。”
莫雅琴哪怕再多说,心惊胆战地应了声,便灰溜溜绕过风万全下楼离开。
迟了一步的莫诚再想跟下去,却被风万全凌厉的视线生生拦住脚步。
“你回里面等着,稍后我也有话要与你说!”
吩咐完这句,风万全便看也不屑再看莫诚一眼,径直走向风浣凌所在的雅间。
难得看到惯常高高在上的大夫人不仅被相爷当众斥责,最后还夹着尾巴逃也似的跑掉,苏悦险些没高兴得拍手称快。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不过没忘在心中向已然仙逝的旧主苏墨兰问一句,看到这样一幕是否觉得痛快?
她相信如今早已脱胎换骨的小姐,终究会替枉死的苏姨娘报仇雪恨,让大夫人甚至是整个丞相府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走进雅间见除了丫鬟并没有其他人在,风万全不由得暗吁口气,庆幸至少家丑没有让不相干的外人听到。
“父亲怎会过来?适才的是母亲吧?怎地那般匆忙便走了?”
风浣凌倒不怕风万全会质疑她相在会的友人何在,只要推说那人刚刚离开也就搪塞过去了,而且她猜他现在也没有问这些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