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风浣凌刚刚胡乱擦去糊在眉眼间的香粉让双目勉强得以视物,便听一声凤鸣般直冲云霄的尖啸响起,接着神色异异常兴奋嗜血的雪枭展开翅膀,自高台上径直向她俯冲过来。
雪枭扑食的速度本就极快,这里又是相对封闭的室内空间,哪怕是换作前世功夫卓绝的颜无双只怕都没有万全的把握避开,更何况是现在身子刚刚强健起来的风浣凌?在那般凶残疯狂的威压下,她甚至连挪动脚步都有些难。
刹那间雪枭尖利如剑的喙已逼至面前,风浣凌觉得那尖锋处眨眼的功夫便将刺进她脸颊的血肉里,她甚至能够想像到被它啄这一下后,自己的脸将会落得怎般惨烈模样。
就在她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时,忽然又是道凛冽白光闪现,竟将凶鸟雪枭生生逼退了开去。
玉树?
待看清手执雪亮软剑护在自己身前的人是谁后,风浣凌的惊讶程度,毫不亚于竟然能在雪枭喙下偷生。
“走!”
眼看着雪枭疯了般再次俯冲下来,玉树一边继续挥剑将之击退,一边护着风浣凌往揽月阁门口退去。
风玉澜此时再次去关门,苏悦虽还未反应过来是何情况,但想着自家小姐还在里面,便再顾不得主子奴才地拼命阻拦五小姐,却被其随身丫鬟给拉扯缠住。
事到如今,风玉澜已然顾不得自己此举会不是被怀疑,她只记得哥哥说过那香粉能引得雪枭疯狂猎杀捕食,所以只要将门关上将满身香粉的风浣凌关在里面,哪怕只有一阵子,也足以让她轻则重伤难治,重则丧命凶鸟喙下!
所以她拼命想要关上大门,并且眼看着就要将两扇门合拢,然后落锁了。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再次将揽月阁大门撞开,这次由于是反力,两扇木质门板被生生击飞出去一扇,而不及闪躲的风玉澜也被那力道冲撞得摔跌出去数丈远。
玉树前脚护着风浣凌跑出揽月阁,失控的雪枭便随后尖啸着追出来,一双鹰目都染上层疯狂腥红。
注意到问题或许出在风浣凌沾满香粉的衣衫上,玉树当即毫不犹豫地将其外衫扯落,看也不看地远远扔了出去。
果然引得雪枭不再盯着她们,而是径直追着那外衫俯冲过去。
到外面走动须臾便觉得舒服许多的风清媮,原想与风浣冰回揽月阁外等待五妹,不料还未及走近便见一团破布迎面飞了过来,这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那红着眼的凶悍雪枭竟然紧随而至。
风浣冰也被这诡异恐怖的突发情况惊住,眼睁睁看着雪枭府冲而至却僵硬了身体无法动弹,连惊恐的尖叫都卡在喉间难以吐出。
被独自留在小姐闺房却总觉得心慌意乱的芝兰,才赶到揽月阁门前正看到这惊人一目,想也不想便飞身上前拉起风浣冰先躲到旁边较安全处,却是无暇顾及风三小姐安危了。
直至脸上传来钻心的疼,被吓傻的风清媮才尖叫出声,一边将落在她身上那堆破布远远丢开,一边不分方向地抱头逃窜。
适才被破门力道摔跌在地的风玉澜刚挣扎着爬起来,便被那团染满浓香的残衣破布给兜头罩住,她还不及反应过,便被疾飞而至的雪枭给扑倒在地。
随即,撕心裂肺的痛呼惨叫声响彻云霄,几乎整个丞相府的人都能听到。
等到被尖叫声惊动的两房主子及众奴才先后赶到,风玉澜已然浑身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地不时抽搐,而雪枭还在不住地啄食着她身上的嫩肉。
“你这孽畜,还我浣凌妹妹的命来!”
由于风玉澜身上的衣裙早已被雪枭破坏得面目全非,最清楚内情的风玉润便直觉以为那定然是被他算计了的风浣凌。
“什么?那是浣凌?快来人,快赶走雪枭,救下四小姐啊!”
风万全言却难以淡定,毕竟现在四女儿可是已经被下了彩礼的准王妃,且还是玄帝开金口赐的婚,由不得他不紧张。
“大哥,救也没用了,你看那一身的伤,只怕九死一生……哎,节哀呀。”
同样不知内情的风万里面露惋惜地安慰着兄长,不过私心里却很不以为然,甚至觉得那哑巴侄女死得正好,这样他的宝贝女儿玉澜就又有机会成为澈月王妃了。
“不,不,那不是……那是……”
原本一身狼狈躲在假山后的风清媮,顾不得仪态的缓缓爬出来,脸上还在不住冒血的狰狞伤口让众人根本认不出这便是往日风华绝代美貌如仙的三小姐,直至听她开口说话方才反应过来。
“爹爹,叔父,那是……那是玉澜啊!不是风浣凌,那是五妹,是玉澜妹妹呀!”
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风清媮话才说完便因惊吓过度而伏在地上痛哭失声。
这时她还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且珍而重之的如花娇颜,已经被雪枭毁得惨不忍睹。
“什么?那、那是澜、澜儿?!”
风万里才发出惊呼,身旁的嫡长子风玉润已经发狂般飞身上前,舞起手中长剑般狠命坎向风玉澜身上的雪枭。
玉润、玉澜,单从名字便看得出风万里对这个女儿何其疼爱,竟然与嫡长子取了同样从玉从水的名字。
因此可以想象,亲眼看到爱女如此惨状,他会多么心痛!
“那是澜儿?我的澜儿?”
二夫人潭氏的眼泪还不及夺眶而出,人便双眼翻白地抽搐着晕倒在地,跟随在旁的丫鬟、嬷嬷立时又是一阵慌乱。
未能伤到雪枭只将之驱赶得直冲天际的风玉润,崩溃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宝贝嫡妹,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分明是他们自食恶果,而是将这一切的罪责,统统怨怪到了该死却没有死的风浣凌身上。
“风浣凌在哪?风浣凌,你给我滚出来!”
红了双眼目眦欲裂的风玉润,犹如暴躁的困兽般疾步转着圈,手执长剑杀气腾腾地嘶声怒吼。
“不知大少爷找我家小姐何事?”
护着风浣凌远远躲在残余的半扇门板后的玉树现身,明明只是个尚年少的小丫鬟,凛然气势竟丝毫不弱于正愤怒暴躁的风玉润。
暴怒到失去理智的风玉润看到满面清冷的玉树时,忽然便冷静了几分,原本想直接质问风浣凌为何害玉澜代她遭受雪枭袭击的傻话,被生生咽了回去。
“玉澜在四妹这里看雪枭,为何那畜牲竟然将她害成这般模样?这里毕竟是浣香院,雪枭也是属于四妹所有,难道她不该出面给我们个解释吗?”
冷静下来的风玉润,立即让自己从计划施暴者,站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大少爷也说了那雪枭是畜牲,即是畜牲发狂害人又与我家小姐何干?更何况那雪枭是王爷给丞相府的聘礼,待小姐嫁出去后雪枭却是要继续留在府里的,怎么能算是我家小姐所有呢?”
玉树平时的话极少,不想在此时却能字字珠玑据理力争。
“你这是在拿澈月王压我?”
辩不过理,风玉润直恨得咬牙欲碎,口腔里都隐隐尝到了自己的血腥味。
闻言,玉树冷笑一声的并没有再接话,但脸上的傲慢表情分明在说:“我就是拿澈月王压你又怎样!”
风玉润稍早前交给绮香让她混在雪枭食物中的,就是今日让风玉澜伺机洒在风浣凌身上的香粉,那东西本就能刺激吸引鸟兽循香觅食,若长期食用更是会闻到味道便疯狂,不管那带着香味的是什么都会捕食。
不像妹妹在恨一个人顶多想到毁其贞洁名誉,身为无毒不丈夫的男儿,风玉润动手便要人命。
哪曾想到明明天衣无缝的计划,最后竟然落得害妹妹自食恶果,他直觉得胸腔里排山倒海的悔恨与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
因而即便脸色同样难看至极,但终究更为理智识大局的风万里还是开口道:“润儿,现在去追究那些还有什么用?伤人的是个畜牲,即便你能抓住它宰了又有何用?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你妹妹,赶紧先去叫上官大夫过来!”
被父亲如此一提醒,风玉润才如梦初醒地重又扑到妹妹身前,确定她还有脉搏呼吸却不敢妄动,张罗着让下人们取来布幔等物搭在风玉澜四周,暂且隔出一方空间,方便大夫前来查看伤势。
险些也成了凶鸟喙下肉的风浣冰,由芝兰搀扶才缓缓走到风浣凌身边,随即心有余悸地一把将她抱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们都还好好地活着。
前世见惯生死血腥的风浣凌此时已然冷静下来,但也任由风浣冰紧紧抱着,满含谢意的目光通过姐姐肩头投向芝兰与玉树。
之前不清楚澈月王府来的这两个丫鬟究竟是何意图,毕竟连她们的主子她都还防备着,更何况风浣凌虽看出她们身上都有功夫,暗自便愈加谨慎警惕两人。
不想今天她们竟然为了护她和姐姐周全,甚至不惜以命相搏舍身相护,这让风浣凌对她们放下大半的戒心,也隐隐对那个将成为他夫君的男子更为期待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