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揽月阁高三层,登顶便可看尽府内外风光,阁内宽畅空旷上下通透,平日里甚少有人踏足也没有过多奢华摆设,用来豢养雪枭很是适合。
来到揽月阁门前时,风玉润总算看到张较为熟悉的脸孔,而那守在门口的丫鬟看到他也是双眼一亮。
“奴婢拜见大少爷!”
绮香是在采菱死后才被大夫人调到浣香院的,却只被安排做些粗使丫鬟的活计,如今竟然被派来整日守着那凶鸟,正自郁结气闷间突然见到玉树临风的大少爷,不由得霎时笑靥如花。
“起来吧,我来看看雪枭。”
风玉润特意向绮香笑了笑才踏进揽月阁,待抬头看到高台处孑然独立的雪枭,霎时肃然一凛。
不愧是雕中之神,虽然这只雪枭不过幼年,却已然浑身透着狠厉凶残的王霸之气,就算受过调教,骨子里的嗜血残暴却终究难以彻底抹杀。
“平时都是你负责喂养它吗?”
目光还凝在高处那抹雪白身影上,以至于风玉润等了半晌才听到绮香应了声“是”,随即将平日如何以专人切割好的鲜肉喂食雪枭的情况讲了一遍。
风玉润点点头,瞥了眼守在门外并没有进来的玉树,利用身形之便又挡去所有她可能偷窥到的目光,而后自怀中取出只细瓷小瓶放到绮香掌心里。
“以后每日混点此物在肉里,明白吗?”
见绮香甚是郑重地点头,风玉润才重展开温雅迷人的浅笑,暧昧地轻轻捏了下她柔白细嫩的掌心,惹得本就生的貌美如花的少女脸颊微红,回以明媚动人的一笑。
对于后宅的事风玉润本不愿过多干涉,但一把刀逃走时最后看向他的那道痛恨中带着丝鄙夷的目光,还有之后风浣凌完好无损的出现让风玉澜的苦心设计变成闹剧,以及父亲与大伯事后对他的教训怒骂,这些叠加起来的情绪彻底激怒了他,也让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被他疏忽已久的庶妹。
冷静下来后,他觉得这件事怕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至少当过多的巧合集中在一起时,往往便不是单纯的“巧合”了。
所以,既然不让风浣凌安然出嫁是妹妹的心愿,而自己又已经被那四堂妹激出斗志,他便决定这一次要亲自出手。
风玉润原以为对付个柔弱无能的庶妹会易如反掌,但她身边突然多出个功夫底子深不可测的玉树,又是澈月王府送来的人,让他不敢轻视疏忽。
几日后,听哥哥让自己拉着三姐去浣香院看雪枭的风玉澜,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原因很简单,她很怕那只凶鸟,更别说还要去给它喂食了。
“其实你不想去倒也无妨,我自还有别的法子能成事,但那样的话,你可能就看不到风浣凌重伤甚至惨死的现场画面了。”
原本风玉澜与哥哥一样,自恃嫡出不屑那两个庶出的贱种,视她们如蝼蚁般轻视。
但自从四小姐引去了澈月王的青睐后,风玉澜心中轻贱的厌恶便渐渐转为嫉恨,在经历过上一次设计失败反倒让自己成了人家的笑柄后,她更是恨毒了风浣凌!
因此,原本惧怕雪枭不肯帮哥哥的风玉澜,一听有机会看到风浣凌被重伤甚至惨死,立时便双眼大亮地改口答应下来。
浣香院。
寝间里的风浣冰正与风浣凌聊着过几日大婚的事情,听守在外室的芝兰禀告说二小姐与五小姐来找四小姐去看雪枭,不由得蹙起眉心。
“哎,在大婚前想要过几天安生日子怎地就这样难呢?凌儿,要不就我陪她们去吧,你万万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风浣冰说话间便站起身准备往外走,不想却被风浣冰一把拉住。
“她们既然是冲着我来的,姐姐去了又有何用?就像姐姐适才说的,我在相府也待不了几日了,一味躲避他们终究不是办法,反正有丫鬟们陪着呢,想来不会有事。”
看出风浣冰是真心担忧自己,风浣凌不由得心头发暖,拉着她的手悄然紧了紧。
“姐,你也说如今我的身份已然不同往昔,且不说她们不敢再欺辱我,即便想要骂上两句解气又何妨呢?毕竟我要嫁的是澈月王,招惹他人嫉恨总是难免的,纵然有些委屈,但与此同时我也多了他的保护不是?”
话虽这样说,但其实她们姐妹暂且都没看透澈月王求娶风浣凌的真正用意,只是凭过往经验来看,嫁到澈月王府总不会比在相府更危险。
“那好,我陪你一起去。”
已然做出让步的风浣冰坚持要陪同,风浣凌也没有再拒绝,澈月王送来的两个丫鬟还无法确定是否值得信任,因此身边除了苏悦再多个可信的人陪着自然好。
风浣凌换了身衣服,身边左右有风浣冰、苏悦,身后还跟着芝兰和玉树,排场绝对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
“四姐,我们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你一起看看雪枭那宝贝鸟儿,你不必这么大排场吧?”
谨记着哥哥叮嘱的风玉澜,看似无心地打趣了一句,却成功让风浣凌把澈月王送来的另一个丫鬟芝兰独自留在房里守着。
浣香院的揽月阁过去甚少有人来,直至凶鸟雪枭“入住”后才添了许多“人气”。
看到几位小姐一道过来,绮香原本怏怏不乐的脸上立时扬起灿烂笑容,向几位主子福了福身,目光与风玉澜对上时她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我听哥哥说这雪枭酷爱鲜肉,最好用活生生的飞禽走兽来喂养才好,不知四姐平日都是如何喂它的?”
吵着要来看雪枭的人,当真见到神威凛凛的凶鸟时却有些胆怯,风玉澜虽继续照兄长吩咐的话说,却大半身子都躲到了风清媮身后。
答话的是负责照顾雪枭的绮香,“四小姐心善仁慈,不忍看到以活物喂养,所以素来都是喂食切割好的鲜肉。”
“这样啊,我想看看雪枭是如何进食的,你去取些鲜肉过来吧。”
风玉澜自诩不着痕迹地递了个眼色,绮香应了声便离开揽月阁去取鲜肉。
“这阁里可有通风?怎地我觉得血腥味如此重呢?醺得我头都晕了……”
雪枭体型庞大又正处在旺盛生长期,每日要进食的鲜肉着实不少,风清媮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受不了血腥异味倒也算正常。
“姐姐身娇体贵又向来最为仁善,初一、十五都要茹素,自然受不了这份血腥气了。能不能劳烦二姐带三姐出去透透气?有我在这里照看四姐就行了,二姐最好扶三姐到荷花池边走动走动,吹吹风应该便不难受了。”
见风清媮脸色微微发白,正想着用什么办法支走二姐的风玉澜赶忙抓住机会,风浣冰不好推辞只得应下。
“有劳二姐了。”
风清媮将手搭在贴身丫鬟绣菊手臂上,当先缓缓往外走去。
说起绣菊,原本被关进刑房的丫鬟少有能活着出来的,但老夫人寿宴当风清媮被玄帝金口赦免,之后便也没人敢再为难绣菊,小惩大戒后便又好好送回了清风院。
“你们几个到门口守着吧,本小姐有几句体己话要单独与四姐说。”
眼见空空荡荡的楼阁里只剩下自己与风浣凌及几个丫鬟,风玉澜连自己带来的贴身丫鬟都给遣了出去,见自家主子也点了头,苏悦与玉树自然不好再执意留下,便齐齐退到揽月阁外待命。
据说是被澈月王亲自驯化过的凶禽雪枭,彼时正傲然立在距风家两位小姐约两丈远的高台上,姿态孤傲冷厉。
“四姐,哥哥前几日送了我两盒香粉,我用着不错就想着分你一盒。”风玉澜自袖中取出个珐琅小盒,献宝地捧到风浣凌面前,打开盖子期待地看着她,“你快闻闻,香不香?”
把所有人都支了出去,就为给她盒香粉?
风浣凌眉梢轻挑打鼻子轻轻一嗅,没觉得有何异常,除了那香味有些腻人不是她喜欢的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过去一段时间,风玉澜已经变着法儿的送了不少东西给她,除了一把刀那次险些被她给算计进去外,其他东西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风浣凌也没轻易放松防备,正打算道声谢接过她手里的盒子盖上时,却见风玉澜突然手一抖接着“哎呀”一声。
满满一盒的事香粉兜头都倒在了风浣凌脸上和身上,霎时那腻人的浓香便将她彻底笼罩,呛得她不住地打起喷嚏来。
“四姐,真是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等等,我这就让人来给你收拾,哎,干脆取件衣服换上吧!”
风浣凌边看似慌乱地喃喃念叨着,边快步向门口跑去,并在踏出揽月阁时便回身将大门关上。
玉树立时警惕地问:“五小姐,出什么事了?为何要关门?”
“那个,我刚刚不小心把香粉洒到四姐身上了,她现在需要换身衣服才行,你们赶快回去取吧,我关门是怕被旁人看到四姐狼狈……”
不待风玉澜把话说完,玉树眉心微拢间已不顾礼数地一把推开她,将刚刚关上的门重又一脚踢开,同时高挑的身影化作一阵疾风转瞬间便冲了进揽月阁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