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浣冰哪里知道故意掩住自己所有气息的归元,暗中在迦黛的袖箭中加了意念,若不是还想多玩儿一会儿,仅仅这几只小小箭矢便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如何?”迦黛傲然挑了挑眉,“别以为入了魔道便比我们凡人强大多少,若你这般无用之辈,即便成魔也是最没用的一个!”
恼羞成怒的风浣冰自凌空中俯冲而下,掌心雷一道道再不留情地直劈向地面上的人,须臾间几个不及躲避的随行侍从,便化作缕缕青烟,连尸身都没了踪影,只余一地炭黑。
“好阴毒的手段!”
见眨眼间整个峰头只余自己和迦黛两人,归元脸上的笑意尽敛,待风浣冰又一道掌心雷劈出来时,她挥手便将调转了方向。
眼看着劈向迦黛的掌心雷突然转回射向自己,风浣冰未曾防备险些躲闪不及,终于察觉这花神国女帝一行有些诡异。心念电转间,她已决定走为上策,不料那隐在暗中的强大势力已然洞悉她的心思,竟不知使了什么厉害手段,让她倏地僵在半空动弹不得。
归元除去自己的伪装,抬手凌空捏住风浣冰的命门,朗声道:“剑渊,你若再不现身,我便让她先替墨璇和那些无辜的人偿命喽。”
终于分辨出制住自己的人是谁,风浣冰真气得胸中一口老血险些激喷而出,她自归元苏醒以来便始终小心躲避,不想今日竟然自投罗网主自行掉进人家的陷阱里。
不多时,剑渊的身形便在铅云中缓缓闪现,慢慢清晰起来。
“剑渊救我!”
风浣冰心中隐隐猜到归元是何目的,因此见到他现身便开始求救,可是剑渊却对她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也没有跟其他人说话,只是像旁观者般俯视着铅云下的一切。
“就还是老规矩吧。”归元也不等敛开口,直接宣布道,“你们谁先杀了对方,另一个人便可安然离开这里。放心,我与不知信用为何物的风浣冰不同,只要你们俩其中一个人杀了对方,我保证这次不伤其性命。”
风浣凌与苏墨璇被当时更强大的风浣冰与敛逼迫,最后直接导致苏墨璇挥剑自刎,不过是几日前的事而已,谁能料到如今这猫与老鼠的游戏便换了位置。
“剑渊,你绝对不能信她的话,她不过是想以牙还牙地替苏墨璇报仇,我们若当真自相残杀就是中了她的奸计!”
且不说人皆惜命,风浣冰才刚刚感受到身为强者的快感,自然不愿就这样被人杀死。
归元坦然道:“没错啊,我就是要替墨璇报仇,但我只要你们两人中一人的命。我劝你们还是尽快抉择为好,否则若等会儿我改变了想法,只怕你们便都要交待在此。说吧,谁死谁生?”
此话一出,反倒让风浣冰与剑渊齐齐噤声,好半晌都没人先表态。
“我……”
剑渊才刚刚开口吐出一个字来,尚未表明自己的态度,风浣冰突然抢话道:“他说过愿为我而死,自然是要我生!归元,你放开我,有本事待我修为与你匹敌时,再与我公平决斗啊!”
“你当初怎么没有说要等风浣凌与苏墨璇的修为与你匹敌时,再也他们公平决斗呢?” 归元失笑着直摇头,“剑渊,你现在可看清她的真面目了么?若你还是想成全她的话,我也可以成全你。”
风浣冰闻言霎时明白自己太过急进,适才一时冲动求生已然重重伤了剑渊,可是她想出访解释却又觉得有些无能为力。
神色始终冷凝如初难辨情绪起伏的剑渊,飘然落到地面上,抽出长剑道:“魔界中人向来如此,求生自保乃是本能,浣冰你不必觉得羞愧,换成是我也只会选择保全自己,毕竟没有人愿意……不,应该说不是所有人都会像苏墨璇那么傻。”
迦黛此刻已算功成身退,高坐马背之上,看着面前这一幕人性争斗的大戏。
对于风二小姐她并没有太多印象,但原以为能与风四小姐合谋的人,至少也会是个外柔内刚有信有义的巾帼英雄,如今看来不禁有些失望。
“哥哥,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叫你哥哥么?我知道现在这世上,惟一真心待我的就只有你了。今日若不是着了旁人的道,我又哪里舍得你当真我为付出性命呢?可是事已至此,我们既然无力抵抗,便只能仅留一个人活下去。”
见识过归元的强大,风浣冰自知绝计不是其对手,若想求生便只能在剑渊身上下功夫。
“我当真不想死,不过,可是哥哥你狠得下心来杀我的话,我也不会怨你的。我知道,求生是为人的本能,若能选择的话,我希望我们都不要死。剑渊哥哥,若你心意已决,我也不会徒劳挣扎,只求你让我最后再抱一抱你,让我在魂入冰冷的地府前,最后一次感受一下你的温暖,可好?”
归元已放开威压钳制,因此风浣冰说话间便已慢慢走近不过几步之遥的剑渊,从脚步到呼吸都显得异常的小心翼翼。
“风二小姐这番情真意切的表白,可真是让人感动得紧啊。”归元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手,只差没当场喝彩叫好了,“可是我记得你心中一直放不下的,不是龙御沧么?曾经的澈月王虽已葬入皇陵,但如今他的元神寂宸却已归来。若是你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帮你安排与他见上一面,再续前缘,可好?”
这座位于花神国境内的苍茫山边缘小山峰上,原本是剑渊用法宝将此封住,一来是他们想在大战前挫挫联军的锐气,二来是想帮因“风浣凌”元神苏醒而郁郁寡欢的风浣冰,趁机泄愤。
何曾想到,却意外撞见了避之不及的归元,反被强大的她困在此地做生死抉择。
听到归元的刻意挑拔,风浣冰直气得目眦欲列,眼看着剑渊好不容易刚刚有些软化的神色,霎时变回冷若坚冰,她直想绝望尖叫。但终究她还是忍住了,决定继续睁眼说瞎话。
“哥哥,你不要听她挑拔。你也知道我过去的确曾心仪澈月王,可是如今且不说龙御沧已死,那寂宸虽是他的元神却又已不再是他。单就是这些日子你我的朝夕相对,缠绵恩爱,难道哥哥你还看不出,我早已经移情别恋,对你情根深种了么?”
风浣冰说话间已然走到剑渊面前,竟徒手夹起她削铁如泥的宝剑,主动架在了自己的肩头颈边,眼底同时泛起动人的泪花。
“我适才求生心切才会犯起糊涂来,我这条命本就是哥哥给的,当初若不是哥哥在明里暗处地护着我,连凡人武功都不会半点的我,又怎么可能熬得过那些妖魔的觊觎折磨?我能有今日全拜哥哥所赐,因此只要哥哥舍得,我这条命随时可以为哥哥舍弃。”
不知是太过感动还是仍心存怀疑,剑渊棱角分明的唇仍自紧抿着没有言语,眉心却渐渐皱成个川字。
面前的女子,是他此生第一次爱过的女子,是他此生第一次动了要为她而死之念的女子。
适才他原想说的是,他愿意像苏墨璇那般,为保全她这个自己最在意的人而自裁,可是她急急脱口而出的要让他先死,却如柄利剑直直刺穿了他的心,让他痛得至今还缓不过劲儿来。
可是在这短短须臾间,她却又已经换了副面貌,竟然说什么愿意为他而死。
到底她说出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其实经过多年沉伏历练,以剑渊的心智城府早已清楚了答案,但他却又不愿意直面那个血淋淋的残酷真相。
他腥风血雨地残忍了大半生,不料最后竟然也会有不敢面对残忍的一天。
就在剑渊思绪纷乱无暇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风浣冰已然主动偎进他的怀中,他手中的剑仍架在她肩窝附近,离那依稀还残留着昨夜两人缠绵痕迹的纤白的脖颈,不过寸余距离。
只要他的手微微一抖,便可能当即夺了她的性命。
可是,他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看了眼衣袖无风自鼓飘然若仙的归元,剑渊重重地闭了闭眼,丢下手中长剑将风浣冰紧紧抱在怀里。
“我们就算要死也应该先放手一搏,哪怕还有一线生机也不能放弃,不能……”
剑渊的话戛然而止,面色骤然间血色尽失,随即缓缓推开怀中人儿,难以置信地瞪视着她。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又让他痛得眉心紧拧,也让两人半相拥的姿态变得异常奇怪。
“你说过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护我周全的,又怎能拉着我去与不可能战胜的人死拼?与其我们一起去送死,不如你先死,日后至少我还能找机会为你报仇!”
缓缓抽出深切进剑渊后背心口处的手,风浣冰的声音冰冷,眼底却微微泛红。
“日后……为我报仇?”伤口几乎贯穿左胸的剑渊,嘴角不停溢着血,却勾起抹诡异地笑,“好,那我便等着看你日后如何为我报仇的……咳咳咳……浣冰,我眼看着便活不成了,你再让我抱、抱一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