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寒冰回头看了我一眼,又坐下来,轻咳了一声:“玉婷,这个你比我要了解吧。”
我弱弱的把声音放低:“我只是心理医生,那些东西知识了解一些,可是并不深入的。”
“哦,也是,毕竟你是看心的,那个是隔心有点远。”
丁寒冰不忘记调侃几句。
梅爱玲咬着唇,过了半天才有些普通人的样子:“我家里的意思是,早点火化,把事情了结,查凶手,是警方的事。”
“这样,火化的事,我不能定的,得看上面的意思,不过,看看他的尸体,我还是可以安排的。”
梅爱玲这回算点了点头,没有坚持之前的拉着尸体去火化。
能先看看,也算是给家里一个交待。
……
两天后,我陪着梅爱玲,一起去那个名叫法医司法鉴定的机构。
白色的大门打开时,我看到一张类于医院的手术台的病床。
清冷的温度,还有这里面的安静,让人无端的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们三个人,都默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连走路,也极尽轻轻的抬起,又缓缓的放下。
明明知道,这是没有生机的地方,却又觉得有无数的眼睛在看着自己一样。
到底活着的,敌不过心灵上的那种对生命的敬畏。
眼前放在最中间的一张床上,上面盖着一块白色的布。
下面隐着的想必就梅爱忠——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梅爱玲紧紧的抓着我的手,随着越走越近,她的手指越来越紧,神情有些许的紧张。
他们两人,曾经感情还不错。
只是后来为了争夺家产变得有些不能相容。
再后来,梅爱玲对于梅爱忠已经很疏远了。
此时再相见,却是阴阳相隔的。
“要烧纸钱吗?”
后面传来一声温柔的男性声音。
我听得以为是哪个男优在跟我们说话。
只是声音好听,却在这种地方,不免让人心惊肉跳的感觉。
梅爱玲听到声音,身子晃了晃,提着一口气,直勾勾的看着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比丁寒冰略矮,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
文质彬彬,学者风范。
他走路无声的到了那片白布前,看了一梅爱玲递出的资料,然后打量了一下我。
我冲他一笑。
梅爱玲颇为不悦的道;“你笑什么?”
“明师兄。”
我小小的叫了一声。
明秋豪微笑的冲我柔声说:“冷师妹。”
然后,再无他言。
他翘起一根小指,动作轻柔无比的掀开了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声音像是一个在跟学生讲生理课的讲师一样。
轻轻的介绍起来。
“后入式,括约肌有陈旧和新鲜伤痕。”
梅爱玲也是学过医,这种描述自己就能听出来自己的哥哥之前有遭受过什么。
不过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她在听到这些时,还能坚强的站着听完。
“就这些?”梅爱玲面无表情的问。
“从创口看,这是一连被十次,或是十个不同的人,当然没有留下物证,可能施暴者用了套子,或者,根本就是用的工具。”
“这样,那什么就会死人吗?”
丁寒冰说了一句极不合适的话。
但作为警察他问是很合适的。
“是死者无法承受,诱发了脑血管暴裂而导致死亡。”
明秋豪进一步解释道。
他把病理资料往丁寒冰的身上一放。
一堆的资料,看得丁寒冰头大。
他将东西还给明秋豪。
我站在一边看着梅爱玲正慢慢的凑近死者。
突然,她伸出一根手指在指着梅爱忠的嘴,惊恐的叫:“他的嘴为什么还在流血。”
“不是血,是已经腐化物流出来。”
我被梅爱玲一惊一乍的弄得不敢出声。
“太残忍了。”我喃喃的说了一句。
丁寒冰和明秋豪同时看了我一眼。
明秋豪将白色的布往尸体上盖上,转了个身,把手套取下,拿着杯子去打水。
我看到他喝下的一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的确不适合当法医。
还好,我当年选的不是这一个类别。
我本想看看那张病理资料,但在丁寒冰的警告眼神之后,我放弃了这种想法。
明秋豪喝了口水,开始扒拉起他知道的一些未破的悬案。
据他所说,还有比这个恐怖的。
我摇手道:“我们能走吗?我还想今天晚上好好睡呢。”
明秋豪扫了一眼梅爱玲,对我道:“你们明天可以安排火化了,所有的报告做完了。”
出了那里后,梅爱玲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听了几句后,把手机伸向了我。
我奇怪的看着她,里面传来一个怪异的声音。
“今天的猪血好吃吗?”
我回了一句:“我今天没有吃那东西。”
梅爱玲突然脸色大变,冲向了花坛处,开始呕吐起来。
“怎么了?你以前也是医生,不会看了这个就……”
梅爱玲吐了半天,才立起身子。
她头发凌乱,神智有些恍惚的对我大吼着:“我今天晚上吃了那东西。”
“吃了就吃了,你这个表情做什么?”
梅爱玲脸上的五官扭曲成一团,极为难过的把脸别向一边。
上了车后,梅爱玲一直不出声。
等到下车时,她突然道:“丁寒冰,送我回酒店。”
“你自己上去就行了。”
梅爱玲不依:“你送我上去。”
丁寒冰看了一眼我,过了一会:“梅爱玲,事情我办了,你还是自己回去休息吧。”
“我说了,你送我。”
她一字一句咬着说,脸上已冒出层层的汗水。
丁寒冰不愿意送,而我更不想去送。
下了车后,梅爱玲突然拉着我的手,声音急促的说:“你送我上去,你送我。”
“不去。”
我有些不耐烦的把手甩开了。
丁寒冰看着梅爱玲的神情,淡淡的道:“梅爱玲,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梅爱玲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你们去我住的地方看,就知道了。”
……
到了梅爱玲的房间。
冰箱打开。
里面一碗艳红色的血块。
她尖叫着往丁寒冰的身后躲。
我瞥了一眼,从里面端出来,看了看没有什么异样。
“梅爱玲,你喜欢吃这个?这是S城的特产,凉拌鸭血。”
梅爱玲带着哭腔对我道:“刚才电话里的人说,那血,那血……”
我听得出,梅爱玲是被那通电话吓着了。
我道:“是不是对方说,血是梅爱忠的?”
梅爱玲哇的大哭,冲进了洗手间里,又开始一轮大吐特吐。
我和丁寒冰相互看了一眼,足有三秒我的脑子里都是短路的。
丁寒冰伸手接过那碗,立即道:“跟我回鉴定所。”
我脸色惨白,根本不敢看碗红艳的血。
如果真的是梅爱玲所说。
那……
我不敢往下想,跟着丁寒冰直奔鉴定所。
明秋毫,在端详了一会后,拿了一支试管取了生物样本,便进到实验室里去了。
我和丁寒冰站在外面两人都看着那个碗,沉默的没有一句一话。
后来我才知道。
S城已经发生过此类的案件。
起初,是网友恶搞。
直到一日有人真的发现了在一具女性尸体旁边,放了一只碗,而碗里的可疑红色液体,就是那东西。
丁寒冰比我的反应要快,要大,就是因为他有听说过这案子。
而我不同。
我就是一直生活在墨城,根本没有时间看那些网上的东西。
而且,我一直对于这类事情选择性屏蔽。
因为我不是法医,我对尸体没有兴趣,我只对人性有兴趣。
之前S城的专案组负责侦破血碗案,可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加上找不到是出自谁的身体,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一个月过去了,案件侦破毫无进展。
直到今天。
作为S城里最年轻的海龟法医,同时也是血碗案的追踪者之一的明秋豪最初以为我们只是在跟他开玩笑。
可是,当他把结果拿出来后,却极其认真地向我们展现了一个极为沉重的表情。
“我要鉴定DNA。”
说完这句,我和丁寒冰能肯定,那一碗不再是网上所传的恶作剧,而是真的。
我没有由来开始心底反胃,几次之后,才强忍下去。
“丁少,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好,我等下就陪你回去。”
我靠在丁寒冰的怀里,脑子里抑制不住的会想到,那些跟梅爱忠有仇的人。
可是谁的仇恨,会到这个地步。
而做这些事的,一定心理上已经变态。
深夜时分,西城来接了我。
在回去的路上,我跟他说起了这些事。
西城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车子开得很慢。
直到开到一个龙虾管时,他才转头问我:“冷小姐,听丁少说,你一直没有吃东西,想吃点吗?”
我低下头,肚子里的确咕咕的叫,可是我怎么也忘记不了明秋豪的眼神。
那是一种震惊同时不可思义的目光。
西城指了指龙虾店,劝道:“不要为别人的事,去伤害自己。”
我慢慢抬头问:“这话是教你的?”
西城才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永远木讷少言。
偶尔说话,也是逼得没办法了。
他说:“今天很多人来我的龙虾店吃东西的。”
我抬眼看到赵紫玉和韩千里在门口闪现。
哦,两位大人物都来了。
我得好好跟他们聊聊。
下车,进到里面坐下。
赵紫玉见我神色不好,对服务生道:“给冷小姐换果汁。”
韩千里少有的对我道:“怎么,你今天没有跟丁少一起的。”
他那话,好像我眼丁寒冰是长在一起的连体人。
要是哪天我的身边没有丁寒冰,他就觉得我跟丁寒冰有事一样。
我淡淡的道:“丁少要上班养我们呀。”
“丁少跟着我,一样可以养你们,而且养得只会比现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