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人冲我扫了一眼,大有我这种人不配跟她平起平坐的味道。
那种世家风范,似乎她是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而我就是贱民之后,她愿意跟我说话,是她抬举了我。
而我只有听的份,听的姿式不必好,只要听得到就行了。
丁寒冬走过来,将我扶起,眼角瞥到我的脖子里的伤痕,还嘴角的青紫后,他的神色变得异常的阴冷。
“坐吧。”他把我放在了一张单独的沙发上。
我当然只有从命的份。
丁夫人见丁寒冬对我这么的照顾,突然的骂了一句:“我的儿子,怎么能扶这么一个嫁了几次的女人。”
我翻了一下眼睛,直白的看着丁寒冬:“你说过不伤我的孩子的。”
“……”他没有出声。
我声音又大了几分:“你说过要我照顾小猴子的。”
丁寒冬的嘴唇翕动了数次。
最终他紧紧的抿住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我伸出手,揪在他的衣袖上,双眼狼狈,却死死的盯着他。
我一字一句的,从自己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极为悲切的声音,冲他道:“我还想着要把他接到我的身边,给他失去的母爱,我还想着要让他成为像他父亲一样的人。”
我的眼睛里开始渗出透明的泪,我一直相信丁寒冬不会对我下手,不会失掉在我心底最后的那份信任。
可是他失信了。
是他把我和丁寒冰送到了泰国。
他又把我们三口之家分开。
丁寒冬头重重的低在他的脑前,对于我的质问,对我的眼泪,他没有作出任何一点像样的反应。
丁夫人,看到我在丁寒冬面前这么吼叫,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儿子让人欺负了。
她突然的拿起一只青瓷咖啡杯向我的脸上掷过来。
声音里透着鄙夷与轻视:“跟你的爸爸一样,下贱货。”
杯子砸在我的头上,又落在地上,四分五碎。
我的头被砸中,倚在沙发里,一动不敢动。
红色的血液一点一滴的流下来。
打在我的手背上,落在地面上。
曾经优雅的名媛,在我的面前就是一头张牙舞爪的母兽。
我不知道,她以前是没有经历过事情,还是以前她一直压抑着。
总之,现在的她,跟我想像的,还有我所接触的完全是两个人。
她拿着一只手机,扔在了我的面前,对我道:“看看吧,看看你是怎么被人利用的。”
我眼底虽是折辱、忿恨、憎恨,可是却只能做出卑微、服从的动作。
手指发抖的按下了手机屏里的视频。
我看到视频里,一个中年男人,正漫无目的走来走去,神情怪异,走不成直线,在就在镜头前徘徊着。
过了一会,他开始说话,说的便是他在几十年前,调查一起贿赂案,里面提到了丁家,提到了苏家。
最后,里面闪过一只杯子,打在了中年男人的太阳穴上。
我没有看清杯子是从哪个方向飞出的,却看到了落在地上的杯子,正是丁夫人那一只失踪的乾隆年的咖啡杯。
价值多少,我估计不出,但换一套相城的别墅外加一辆一百万的车是足够的。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半天没有出声,只把自己手指慢慢的抠进沙发的扶手里。
丁夫人冲我看了看,用脚尖踢了踢地面上的那些碎杯子,冷冷的说了一句:“这只杯子,跟那只是一对,一个折在了你爸爸的头上,这只折在你的脸上。”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定定的看着杯子的碎片。
之前在丁府,丁凡给我看的视频,只怕就是这段东西的中间的一个镜头。
只有短短几秒,我没有能看出端倪。
但这东西,却给丁凡惹来了大祸。
我一直不知道为何丁凡能搞到视频。
为何丁寒冰的电脑里会出现那些一直关心我父亲的网友。
现在这些碎片慢慢的拼接起来。
原来,一直缺少的最重要一块拼图,终于被我找到了。
不对,是丁夫人,很轻巧的把那块拼图展现在我的面前。
我的爸爸,是在找苏家人谈判之时,被人催眠了。
而且说出了很多,原本不能说的秘密。
可是动手杀他的人居然是丁夫人。
她扔出的杯子,直接导致了我爸爸的死。
我终于有些明白丁寒冬为何一直在我面前保护我,一直顶着她母亲的压力,送我出国。
他,知道很多事,甚至知道我爸爸的死。
我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刚才闭过眼睛,就能对这个男人视而不见。
相反,我更加的想看清楚这个男人,到底他的心里面装了些什么。
“现在知道曲老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丁夫人冷笑的看着我。
我头抚在自己手掌里,半天没有动弹,我完全没有办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我真希望,这只是丁夫人,为了让我恨他的儿子,为了让我讨厌他的儿子。
“其实,曲老,他又想对付我们相城的这些人,但又不想出力。他只想在后面搞小动作,哪怕明明知道我们在跟他合作害人。”
丁夫人话,终于将我最后一点光明的东西都夺走了。
那是我的精神支柱。
很长时间里,我还偷偷的想,自己如果有这样一个父亲,我会幸福很多。
我如果能成为他的女儿,我会不会不是这种生活。
那种小小的虚荣,会在自己被人欺负时,时不时拿出来安慰一下自己。
我曾经是曲老的学生。
我曾经,有一个值得让世人崇敬的老师。
可是,今天。
我突然发现自己敬错了人,他教会我的东西,怎么可以拿来害人。
而害的人,却是一直在救我,保护我的父亲。
我的心像是被人抽取了400CC的血,失去了生命力,只是用着余下的血液,在我的胸腔里勉强的搏动着。
可是那种跳动,就是一种凌迟,每动一次,我便痛得更深。
丁夫人蹲在地上,捡起一枚碎片,捏在指尖,直直的走向我。
直到那枚尖利的碎片直指我的双眼时,我才发现,那东西其实真的可以用来杀人。
对于我这种,早就没有抵抗力,只有一口残余之气在呼息的人来说,什么都可以杀死我。
就算是一枚小小的绣花针,也能让我毙命在他的手里。
我呆滞的看了一眼前的凶器,转眸看向一直没有出声丁寒冬。
他也恰好往我这边看。
丁夫人像是一个主宰了所有人命运的巫师,盯着我,话却是对着丁寒冬说的:“让冷玉婷去给那些证人作催眠,证明姓曲的就是一个专门催眠女人,诱骗女人上床的人渣。我要让姓曲的身败名裂,要让他的儿子们,一个一个过得跟狗一样。”
丁寒冬紧张的看着丁夫人:“妈,你疯了吗?你还疯到什么时候,我能把你从国内弄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不要这样活着,我要自己掌握主动权,丁寒冬,你是我的儿子,就听我的。”
丁夫人,看了丁寒冬几眼后,突然冲我阴冷的一笑:“或者,我要用你的儿子来劝服你,虽然丁寒冬让丁文和丁虎接走了孩子,可是我要是肯花钱,一定能把孩子给找出来。”
“我答应,我答应。”我从沙发跳起来,以至于,那枚尖利的碎片,纵向的划破我的眼皮,直接在我的脸上来一下。
像是一支血红色的簪子贴在了我的眉骨下方,看着极为吓人。
丁夫人看到我的样子,也吓了一跳,手中的碎片被她扔掉,她仓皇的道:“好,我现在就把那些女病人资料给你,你要想办法,一个个让她们相信,姓曲对她们做了那种事。”
我站在阴沉的大厅里,感觉自己被黑洞给吞噬在里面,根本无法摆脱那种无休止的纠缠。
过了一会,一堆资料推了进来。
我歪倒在沙发上,那些东西像是能飞一样的冲我的身上扑来。
我被眼前的资料给淹没了。
丁寒冬走出去锁上门。
我坐到桌前,翻开了第一个蓝色的文件夹。
一个女子两寸的彩色照片。
照片中的女子细长的双眼,很有中国唐代女子的那种韵味。
名字:柳雨。
我眼前浮现出梅爱玲的脸,因为后面的资料显示,这个女人是梅爱玲的母亲。
一瞬间,我突然有些明白,为何曲老那么的恨相城这个富贵圈子了。
那些女人,因为有钱,可以随意的点他去出诊。
他那时,不可能不去的,事业刚刚有了起色,不能离开这个圈子。
那时的曲老只怕孩子正在读书用钱的时候。
每一个孩子都极为的优秀,每一个孩子,都太需要钱了。
我像一个窥探者,边看着那些女人的资料,边想像着曲老在跟这些女人周旋时的无奈。
翻看到下面一页,我看到曲老写的诊断。
因为感情生活的苍白,而对于金钱极度的依赖。
后面细细的备注了,柳雨,在生下梅爱玲后不久,就长期要去那种公海上旅行。
而旅行,也就是一个借口。
她不停跟的男人私下上床,以达到自己内心的平衡。
我翻向了下一页,几乎不想往下看。
里面写着不少男人的名字,有些还是我认识的,居然是曲老的学生。
那些曾经为这些富贵女人打工赚钱作学费的研究生,如今已在远在国外了。
我吃惊的看着那份东西,联想到之前那些人讽刺曲老,只能教出专门辅导女人的心理师。
现在看来,我那些玉树临风的师哥们,有些的确是走的这条路子。
曾经让人向往职业,真的在钱面前,就显出男人和女人本能的需要。
女人有钱了,可以要性。
男人为了钱,可以跟女人做任何事。
羞耻这个词,曾经在那些精英的嘴里常常挂起,其实,当我揭开那一幕时,真的跟他们眼中的文盲与最下层的人没有不同。
一样的,是一场不光彩的交易。
后面,有那个女人做治疗时的视频。
点开播放后,前面都很正常,后面,我几乎没有勇气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