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时,我才发现,丁寒冰还在水里。
他把我先弄上了来了,自己还却呆呆的看着岸上某处。
我回头,来不及看清楚那个某处到底有什么可以吸引丁寒冰的,只觉得小腹一阵巨痛,那只停了几分钟的阵痛又开始了。
我立即陷入了一片眩晕般的痛苦之中。
我看不清来人,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唯一的感知,就是耳边几声落水的声音。
为什么?
我和丁寒冰,被谁算计了?
一连串的疑问让我晕了过去。
……
铁黑色的墙壁,挂着一张英俊少年的照片,一张黑色的欧式风格电脑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里面正在播放着一段少年开车视频。
黑色的夜空下,蜿蜒的盘山公路上,少年的车一头栽下了路边的悬崖,然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人群里发出男人的呼喝声,以及女人尖利的惊吓声。
画面定格在这里就截止,然后,又重翻,整个六秒钟,却在我的眼前不断的重播着。
像是让人加深记忆一样,又像是在记念某人一般。
我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慢慢的坐起,才发现自己的身下已有几滴类于血色的液体。
这是孩子要生产的前兆。
而座椅上的她冷绷着脸,静得像一片冰封百里的湖。
一支雪茄烟叼在她腥红的嘴里,将她白净的但冰冷的脸点缀得极为的不相配。
她打开一个厚重的沉香雕花木盒,细长的手指在里面拈了一小撮东西,松手,立即那些类于杂着颗粒粉状的物,缓缓落下堆在一起,像是小小的沙堆一样。
她咬着烟,扯了一下嘴唇:“冷玉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挤进来。”
我恨恨地瞪着她,双手抚在肚子上,嘴巴紧紧抿着。
我和她,真是冤家路窄。
与其说,我看到她跟看到史前动物一样的恐惧,不如说,我知道她在我的生命里始终会出现一样,又怕又恨。
苏妙晴歪着头,对我道:“知道为什么你今天会在这吗?为什么是今天我才来找你吗?”
我靠在墙角,忍着腹痛,直喘气,好半天才道;“你有事说事。”
她站起来,细长的眉眼冲我冷笑,看得我全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从没有见过貌美的女人,阴毒的笑也如此杀伤力,只瞥一眼,就全身发冷。
“你猜出这桌上的东西是什么,我就考虑放你走。”
我撑着身子贴着墙面站起来,从五米开外的墙角走到桌前,直到那东西跃入眼帘时,我的心被揪成一团,血液逆流般的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是什么?”
她阴沉的问。
我半张着嘴,手指在上面轻轻的抚了一下,指尖像是被针尖扎进去痛得无法呼吸。
“是什么?”
她再问。
我双手撑在桌面上,对自己说要冷静我现在是弱势的一方不要激怒对方,可嘴里却蹦出一句无比愤怒的话:“姓苏的,你拿死人的骨灰当你的粉底玩?”
她眼中的冷又多几分。
“果然是医生,看得出这是人的骨灰。”
她目光淡漠的扫了我一眼:“你可以走了。”
我如势重负的往门口走,只刚才到门口,她突然道:“把孩子留下。”
她果然是不会放过我的。
我僵直的脖子转向,看着这个精神病一样的女人,手握着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姓苏的,到底想怎么样?”
她垂下双眸沉默了一会,将笔记本转了个方向,指着上不断在重播的视频道:“我弟弟,需要有人来陪。”
我眉头一拧:“你疯了吧。”
她笑:“吴醉的骨灰,我可以送给你,但是作为交换的条件,你的孩子得留下来。”
我扶着腰继续往外走,她在后面叫住我道:“他是为了你死的,你永远欠他的,你连他的骨灰也保不了吗?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
我回头,扫了一眼桌上的骨灰,之前吴醉死的一幕又如重现一样的在我的脑子里闪断着。
“姓苏的,你用骨灰逼死了吴醉的妈,那是因为他妈真的欠了吴醉的。可你并没有收手,反而又拿着他的骨灰来逼我?跟我讲良心,你脑子是不是短路?一个自己做尽坏事,从无良心的人,现在来跟我来谈良心?你是看多了电视里的狗血桥段吗?”
苏妙晴没有想到我如此冷静,说话也不留下半点空子让她钻。
她将雪茄一掰两断,褐色的烟丝落在了桌面上。
“他为了能活下去,曾经服用违禁品,他为了救下丁寒冰,又停止了服用那东西,接受了一年的治疗。他救了丁寒冰,却依旧得不到你,最后还被你们这些有良心的人利用,死在公海上。呵呵,我得觉得你冷玉婷跟我才是一类人。”
我并不知道,吴醉在我放走他后,他经历了什么。
甚至于化名于重生的吴醉回来后,他被丁寒冬安排到香港救人,我也不清楚,他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亲情。
我咬着唇道:“你都把我当成你这类人,就应该知道我是个无情无义,无心无肝,更加恩将仇报的女人。”
她扬了扬眉毛,咬牙挤出一句:“他为你死,真是不值。”
我紧紧的闭上眼,她抓了一把木盒里的骨灰,挥手一扬,灰白色的灰,像是雪像是雨轻轻落下,但我的身体却像是被洒落的东西给施了咒一样。
那些吴醉的骨灰,此时更像是刀尖一样刺向了我的全身,我的心被这种感觉击得千疮百空。
我伸手从头发上拈起一些,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声音像是尖利的刀一样对苏妙晴狠狠的道:“不要动他,他就是死了,也是有尊严的,不是你用来报复我的工具。”
苏妙晴很快活的拍了拍手:“早这样说真话,我就。”
她眼珠一转:“我就早些这样做了。”
我心猛的抽痛,正要开口,突然身体下面像是有东西渗出来,开始涌出羊水。
她看到后,不惊不喜,只是用她一惯的骄横看着我从在她的面前慢慢的倒下。
我开始痛苦的低声叫着:“送我去医院,我真的要生了。”
“这里就是你的产房,你生吧,生得出,他死。生不出,你们一起死。”
苏妙晴歪着头看着我在地上翻动着,扭动着,冷汗直冒。
而她脸如冰块般,只是眉宇间透着隐隐的毒辣,眼睁睁的只等着我和我腹中的生命在她的面前枯萎。
我的小腹的阵痛越来越密,下面胀得像是自己快要被撕开一样。
我蹭在着地面,往门口的方向挪动着,像一只被抛上岸的鱼,努力张开大嘴,一呼一吸的争取能得到最多的氧气。
这时,梅爱玲忽然闪进来,一身黑纱的她跟地狱使者一样的走到我的面前。
我双眼半虚着盯着她,咬唇发出求救的声音:“梅爱玲,孩子是丁少的,是他的孩子,你救救他的孩子。”
她低下头俯视着我,见到地上的红色后,皱眉别过头去,开口道:“要个孩子有什么用?苏妙晴,你为弟弟报复,为了吴醉报复,说到底,你只是恨自己没有能跟丁少生个孩子吧。”
梅爱玲的话音刚落,苏妙晴脸色就变得更加阴沉,她道:“吴醉拿名单换了我们苏家的钱,可是那份名单根本就是假的。他为什么不交出真的,是因为他到死还想用这份名单保护这个女人。我们两家如果从她的手里得到名单,还要跟丁家人合作吗?还要跟贾家谈什么互相支持?我们就是相城,是全国的最大赢家。”
我已痛得脸色苍白,爬到门口时,身子开始发软,半步也移动不了,只在喉间不断的叫道:“你们放我走,放我走。”
苏妙晴看到我痛在地上翻滚,她一脚踏我的腹上,干笑道:“我看你这个样子,又哭又叫,哪里还是之前那个跟我争丁少的女人。你的伶牙利齿呢?你的小聪明呢?你的骄傲呢?”
“原来,看自己恨的人痛苦,能让自己这么舒服,呵呵,突然好想看看你怎么救自己。冷玉婷,能让相城最优秀的两个男人爱上,你他妈就要受这份考验。”
说完,她把雕花木盒拿到我的头顶,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两只手按在小腹上,大汗淋漓的问:“你要做什么?”
“我……”她笑着,挑着眉毛道,“吴醉一定不喜欢你跟别人生孩子,他曾跟我说过,他要一笔钱去跟一个女人生孩子,他一辈子的最干净的最美丽的理想,就是跟那个女人生孩子。”
“你?”我惊讶于她怎么知道得这么的清楚。
似乎她比梅爱玲理了解吴醉一样。
她对身边的梅爱玲道:“知道吗?这是吴醉的骨灰,在我的手上,现在我想让他体面,他就可以体面,我想让他跟春日里的烂泥一样,我就可以扔出去,让他去做肥料。”
梅爱玲眼仁骤缩,她提了一口气问:“你说这是醉哥的骨灰?别人说,你挖出醉哥的骨灰去威胁丁少的母亲,是真的?”
苏妙晴鄙视的看着梅爱玲:“怎么?不可以吗?你跟他有那关系,你心痛了。”
梅爱玲侧过脸看到一直在地上痛得直流汗的我,她摇了摇头:“你也算是吴醉的红颜知已,何必这样对一个孩子下手。”
苏妙晴扬了一下眉毛。
我却听得心惊肉跳。
她要留下孩子,是为了……
我不敢往下想。
苏妙晴仿佛让梅爱玲说中了心事。
所以,她无需再用用一直保持的冷静与优雅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
她蹲在我的面前,双手按向我的小腹,目光里透着杀人一样的冷漠,只呆滞的看着她的双手不断的按下我的小腹。
力量越来越大,她像将孩子憋死在我的腹中,同时,她还要造成我大出血死亡的假像。
这一切,没有人能看到或者是想到。
就如同这个隔绝的地方,已经不在地球上。
而只是她苏妙晴可以为所欲为,横行无阻的地方。
“我现在无需故作姿态,只需要等着看你跟你的孩子死在这里,我也算一齐为我弟弟,为吴醉,为我们苏家,好好出了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