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听见他略沉的呼吸声,顺着他目光向外看去,看到年轻男子正趴在车窗前跟什么人聊天。
黑色的改装车,驾驶室的车窗处只露出一只胳膊。
有些纤细的手指跟女生一样的白净,手指上戴着黑色的骷髅戒指,骷髅图案上的两个眼睛处镶嵌着两颗白亮璀璨的钻石。
染成红铜色的头发,梳成韩流明星的样式,特别是一双眼居然还描了眼线,嘴角似笑非笑的轻卷,侧脸看去有几分阴柔之气。
左耳上一闪闪的钻石耳钉很亮眼,但也让人觉得生出几分娘气。
趴在车窗前的年轻男子我一眼认出,对方不是别人,正是相城苏家的独子——苏妙城。
而跟他聊天的对相是九曲道上的赛车手。
几声男人的呼喝声后,一辆银色的车缓缓的开了进来。
苏妙城看到后缩进了车里,车子倒退到出发的地点,打着双闪,按下了喇叭。
一黑一银两辆车的车手几乎没有说话。
我盯着银色的车,看到里面坐着人,心悬到了嗓子眼。
“此局一局定输赢,先过线者赢。”
“呜”的几声旌旗挥动的风声响起,一个妙龄的女子挥着手上的双色旗开始清场。
两辆车,相继进了车道。
有人赛车,就有人下注。
有人下注,自然有人来收钱。
我和丁寒冰两人坐在车内,没有下车。
有人敲着车窗问:“生死局,你们下注吗?”
丁寒冰摇了摇头,我侧缩在他的身边,歪头靠在了他的怀里。
那人瞥了我们一眼,见我们是西城带来的,也不好说什么。
“嗖嗖……”
车影掠过我们的眼前。
我紧紧的握着丁寒冰,有些害怕的问:“丁少,你们男人处理事情都是这样的吗?”
“嗯。”
他淡淡的道。
“苏家杀了西城的家人,为什么他不能去告他们?”
“韩千里的父亲和我的父亲都已经失去了民事行为能力,现在就是个瘫痪在床的病人,丁家和韩家已是两败俱伤了。”
丁寒冰说了一句跟我问的问题没有直接关系的话。
我猜度着追问道:“是不是这件事,西城他明明知道,但是没有证据,根本无法告倒他们,反而会受到连累?”
丁寒冰抚了一下我的肩头:“你以为告苏家这么容易的,要是容易,就不会在某个集团倒下时,会有十几年前的陈年旧案拿出来说事,因为,有太多复杂的原因让某些人不会一击即溃。有时要经过很长时间的积累才有可能达到目的。”
“我去,不就是官官相护。护不住了丢卒保车。”我直接道。
丁寒冰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的下巴尖处轻轻捏了捏,叹息了一声:“小医生,你只适合在医院那种环境里工作生活,你现在所看到的是社会的另一面。”
我白了他一眼,挑眉道:“对,真实得令人害怕的另一面,不巧就让我全看到了全经历了。”
丁寒冰压下长眉,身子倾下来,手撑在我的脑后,我身子被他抵在车窗上,脸上渐渐升温。
他脖子勾着,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我的脸:“现在你还看到了令人害怕的一面吗?”
我浅笑,抬眼间全是他的特写俊脸,哪里还看到外面的景色,于是我老实的答:“看不见了。”
“我为你挡了那些丑恶,你就做你一个干净、纯善、救死扶伤的医生可好?”他深情款款的道,唇离我越来越近,近到轻擦过我的嘴角时,冒出的微青胡碴正好掠过我的肌肤。
我颤了一下,眸光从他的领口看进去,他身体上的伤痕露出一片,我心里一抽,眼角马上热了起来。
他挡住了所有丑陋,只为给我一片干净的空间。
我伸出手勾住他的头:“我们离开这里吧。去看春暖花开。”
他眸子亮亮的,吻在我的嘴上。
……
“当当当……”
车窗玻璃再度被敲开。
敲得我心底一抖。
有什么好敲的,没眼力见的,车里的人正忙着办事中……
丁寒冰手快的向上扯好我的领口,最后临开窗前确认不会走光后,才按下了键露出半拉脸,冲外面的来人不耐烦的问:“我们没有带钱。”
随着车窗的打开三分之一,半张娇艳的脸冲着我们的车里看了进来。
一双狐媚无比的眼,加上可以当刷子用的睫毛,看得我吓了一跳,以为见着鬼了。
对方先是看到了丁寒冰,一脸的媚笑,眼角又扫到了被挤到一角,仅占着后排可怜的四分之一地方的我,脸上的笑秒变冷脸。
丁寒冰也觉出他的神色不对,身子挡在我的面前,喝了一句:“搞什么?”
对方,手一扬扔进一个锡箔纸包装的袋,翻着他的一双细长凤眼飙出一句:“一百块!”
什么东西要这么贵?
那小袋正扔在我手上,我反手捏在掌心立即知道是什么了。
丁寒冰见我一脸窘迫似笑非笑的样儿,他眼睛盯着我的脸看了约几秒,才悠悠的憋出一句:“要吗?”
“当然要的,但凡对女生呵护的男人,就要用这个的,杜蕾斯,一百块一只。”
外面的人不嫌事多的催促且调侃着。
丁寒冰从兜里掏出钱包,拉开时,里面一叠红票子在他指间掠过,他快速的拿出五张冲外面的人扬了扬:“杰士邦、澳利亚、诺丝一样来一个。”
“好的。”对方拿钱堪比鬼手拨钞的速度,我只看到丁寒冰拿出来,居然没有看清对方怎么把钱给收走了。
然后我的手上立即多了四个锡箔纸小袋。
车窗再度封闭时,我听到丁寒冰有些叹息的说:“这里要是有张床就好了,花多少钱也值。”
我推了他一把,把所有他买的专用品全塞进他的手里,拧过身子钻下了车。
丁寒冰叫了一声:“别走呀,两个月了,你就不能好好照顾一下我这个空巢青年?”
“……”
我站在山脚下,看着在山间蜿蜒车道上疾驰而过的一银一黑两辆车,心里被揪得紧紧的。
丁寒冰蹭到我的身边时,我扯着他的胳膊道:“丁少,会不会出事?”
丁寒冰歪着头在我的发间嗅了嗅,手指挑起我的发道:“会出事,这样憋着迟早出事。”
我怼了一下他的手肘,指着正转向往下两辆车道:“西城的车是银色的,为什么会一直在对方的后面?丁少,西城会输吗?”
丁寒冰看都不看一眼,反而转了个方向道:“出事的不会是西城,他比谁都想要活下来。”
我听到这句时,想起自己跟吴醉说过同样的话,他也是比谁都想要活下来。
“吴醉……你把他埋在哪里?”我问。
“韩千里安排,说是有人接走了吴醉遗体。”
我默默的站在路边,看着车子已离我们越来越近,仿佛觉得那车不是为了比赛而来,而是冲着我而一样。
下了弯道,变直行时,这种念头越发的强烈,强烈到车身闪过时,我就不自觉的心跳加速。
“丁少,那车……”
我没有说完,车子如失速的野马直接向我奔来。
站在我前面的围观看客被车子撵得四散奔逃。
逃的时候,居然有些直接跟车身贴着擦过。
眨眼间,车子已冲到我的面前。
只见车门打开,滚落下一个人,可惜,他因为车子失控,被挂在了车轮下,发出阵阵的惨叫。
而车子无人驾驶失控的向我们的方向压了过来。
身后五米是万丈悬崖,丁寒冰搂着我就地卧倒,他的手紧紧的抚在我的脸上,我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惊魂的风像一片铁扇一样刮过,我鼻腔里只闻到浓烈的汽油味,随着一声巨响,火光冲天,烈焰吞没了那辆失控翻下崖的黑色车子。
“你没事吧?”丁寒冰扶起我,我恍神的看着地面,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四散的人群慢慢的聚拢过来。
刚才卖杜蕾丝的男人冲我们道:“看吧,我说你们破财消灾吧,要不然,现在你们就青山埋忠骨了。”
我紧张的瞟了一眼山下,车已烧得成了黑色的骨架,里面坐着人是苏妙城,估计这会已经给“火化”了。
银色的赛车,在眼前车道上划过一道弧线,扬起一片尘土,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的刹车声响彻山间。
“砰砰”两声,车门打开又合上,一道矫健的身影从驾驶座闪出。
木讷的脸侧向一边,看着谷底的红色火焰,眼底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光。
然后,转身像是结束了一天工作,放下压力的普通市井男人一般的冲着丁寒冰打了个手势。
“走。”丁寒冰在我的耳边悄声道。
“去哪?”我问。
“去湘城。”
西城走到我们面前时,他扫一眼我道:“还敢坐我的车吗?”
我没有回答。
因为想不到,九曲道上的车手做事如此的飙狠。
怪不得丁家跟韩家打交道时,一直小心翼翼。
西城,不言不语的,就做掉了一个人。
而且,没有人知道跟西城赛车的人是谁。
丁寒冰抚着我的头发道:“我们走吧。”
我对西城生出莫名的害怕,依偎在丁寒冰的怀里,他反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腕,我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久久不肯迈出一步。
西城已经钻进了车里,见我一直不上车,他冲我面无表情的说:“七分钟后,这里会有警察来,你坐我车走,五分钟内可以离开。现在已经过去两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