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了咬唇,自己苦心瞒了很久的事,让吴醉一语说破,而且更加带出了吴醉的身世。
他了解相城的四大家族,他知道他们暗地里的做的所有事情。
他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顽皮小子,一边戏耍着他们,一边问他们要钱挥霍。
可是偏偏他遇到了我,在人生最得意时,却偏偏让我给撞得偏离了他原先设定好的轨道。
于是他坠入了无限的混乱里。
生存的方式改变,生存的手段也失去了。
“你是寒冰的哥哥?”丁老爷眼都绿了。
丁寒冰看着吴醉,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情绪。
自己一心要抓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哥哥。
“小子,你当年不顶了我当兵的差事,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吴醉冷傲的瞥了一眼丁老爷,“你们,占尽先机,不给我们这种低层一点点的活路和希望,我告诉你,这就是报应。我的今天,就是你们明天。”
“丁寒冬,你当初说,那个叫吴智慧的没有后台,就只有一个妈,你是怎么办事的?”
丁老爷蓦然发现是自己把事情给弄砸的。
而丁寒冬,更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平复自己的震惊与懊悔。
丁寒冬在一众供血的人当中,一眼相中了他,不得不说,这是天命的安排。
“怪不得,他能顶着于重生的身份来到香港,给丁寒冰输血并不是巧合,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注定。”
丁寒冬自言自语道。
丁老爷突然一扬手,我还没有看清他手里拿着什么,只听到“砰”的一声枪响,红色的血洞出现在吴醉的肩头上。
那种杀阀决断,快到让人想不到。
我还在整理着吴醉的那些话时,吴醉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丁老爷狠狠瞪着吴醉:“原来,名单外泄根子在你这里。你是姓曲的私生子。”
“私生子,他妈丁寒冰,也是你的私生子,是你们这群权贵发泄兽性后的副产品,什么身份、地位、名誉,在女人面前,男人全他妈一个样,跟公狗一样的发情,还以为自己有多体面。”吴醉捂着伤口站起来,指间不断的涌着血。
“你居然将名单分拆,相城四大家族,人手一份,你是要毁了我们丁家。”
吴醉狂笑:“你不是相城最大的天吗?我吴醉,就是做个要逆天的人。你们是定规矩的,而我,就是个破局的。我要揭掉你们的人前假面,我要扯断你们的利益锁链,我要榨干你们的每一分黑金。我要用一已之力,让人知道公理不是写在纸上,说在嘴里,供在头上的,是血淋淋的抗争,是你死我活方才得一个结果的。”
丁老爷大怒,他一抬枪:“老子废了你。”
枪毫无悬念的响了。
我身子一震,从肺腑里发出一声近乎撕心裂肺的悲号:“学长,学长……”
我慢慢走近他,双膝沉沉的跪下,头发遮住了我大半的脸,我本干涸的眼却瞬间充涌着泪。
他蠕动着嘴,数次想抬起手来摸我的脸。
我慢慢俯下脸,对他说,虽然浑身疼痛,唇舌麻木,但我有话要让他清楚:“学长,不要死。”
他无力的抬了抬手指,去摸贴在脸上的倒模,我知道他是不想顶着丁寒冰的脸去死。
吴醉冲我笑了笑:“你真好,我这一生最好的时间里只有一个你,可惜……”
我摇了摇头:“学长,你长什么样,我都永远记得你,我记得你右腿上的玉兰花,我记得你给我订的婚纱,我记得我们一起养的“吃货”……下辈子,我不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我在桥头等着你,等着你。”
“抱抱我,求你。”
这是他最后的请求。
我的却因为反绑着手,连抱住他都不做不到。
我伸长脖子,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吻。
他气息渐失。
我的头紧紧的按在他的身上,全身不住的发抖,痛苦像是绞绳死死的把我的喉咙鼻腔给勒紧,直到我窒息到呼吸困难,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眼泪与合着他身上的血浸透着他的衣服。
良久,我抬头,发现他的脸定格在笑容里。
他曾经是我眼中的凤凰男,跟我一样,生来没有后台,没有相样的家世,只有在高考之中凭着一支2B铅笔,图黑着答案,然后挤进一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那里隐隐浮动的现实,早就将我和他这样的人倾轧得心理扭曲。
我们表面是健康的,可我们的内心是郁闷而压抑的。
我们是永远在同等条件下,被最先放弃的那一个。
我们永远是没有父辈罩着,让人看轻的一代。
没有人教我们如何存于这个社会。
只有不停的挫败与失望如影随行。
别人用一天搞定的,我们用一年,我们用三年考出来的,别人用几万块顶替掉我们的千日奋斗。
他曾经有一个极上进的名字“吴智慧”。
但他却在人生的大炉里煅造出了另一个名字“吴醉”。
丁寒冬深深有吸了一口气,对着丁老爷道:“知道全部名单的人已经死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丁老爷一枪顶在我的后脑上:“她不能活。”
丁寒冬,握球杆的手紧了紧,沉声道:“她救过小猴子。”
“你是色迷心窍。”
丁寒冬冷声道:“你们这一辈子做下的事,不要再累及我们这一代。”
“没有我们打下丰厚的家底,你能有今天,现在嫌弃我们脏了?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丁老爷逼迫着。
很快,我让人给拖去了栏杆处,我闭上了双眼,心想死就死吧,以前我费尽心机的活,今天我生无可恋的死。
就在我被人扔下的同时,丁寒冬突然反手一棍挥了出去,男人的身体沉沉的倒下,等我睁开眼时,看到丁老爷瞪着一双苍老的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某个方向。
而我,没有一分钟的停顿,我的身体失重,几秒的海风吹过,身体撞向了冰冷的海水里。
嘴里灌满了水,呛鼻的水直涌我的喉咙,生存的本能立即被启动。
一直被我握在里的那柄东西,此时因为我的挣扎开始无序的扯动起来。
三秒,我的手腕突然的自由了。
冰冷的海水激得我刚松开的手,在海水里扑腾起来,不一会一股力量托起我往某个方向扯去。
“别乱动。”
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其实是被他拉得痛了,才挣扎的,但想到生死瞬间,还有人潜水救我,那点痛我也只能忍受着了。
……
再醒来时,已是三日后。
因为肺炎,我又被隔离了一个月。
直到醒来时,我都一直懒懒起不来,太累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
我假闭着眼。
一缕男人的体味钻进了我的鼻腔里。
“怎么还没有醒?”
我听到是丁寒冰的声音。
“她一直在做梦。”
西城的声音传来时,我简直不敢相信。
“做梦?”丁寒冰。
“吴醉的死,她上心了。”
“他不死,丁寒冬和丁老爷怎么能相信玉婷真的没有拿名单。”
“丁少,你怎么有把握吴醉会心甘情愿的站出来。”
我听到这里,心里抽动了一下。
“……”丁寒冰没有回答。
而是说:“你的家人,我很抱歉。”
西城冷哼一声:“所以我对丁老爷也没有手下留情。”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门关上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也没有睁开眼。
“别装了,我知道你是醒的。”丁寒冰坐在床头说道。
我半睁眼看着他的脸:“发生了什么?”
丁寒冰神情凝重的说:“西城家人被撕票了。”
“吴醉不是已经死了吗?他的死不足以让那些人放心,放了西城的家人吗?”
“丁家没有绑西城的家人,是苏家人绑的。”
“苏家?苏家为什么这么狠?”
“苏家人说了,吴醉死了,没有用,必须要你去换。”
我愣了愣,苏家根本不是人。
很显然西城没有照做,在海里把我捞起来的,只怕就是西城。
我重重的躺回床上,盯着丁寒冰,看到他身上的有些青紫,手指上却戴着吴醉手上的戒指。
他见我看着戒指发呆,抬了抬手指,冲我有些尴尬的道:“今天是他走了四十九天,我想……他也想看着你好好的。”
我心里在哭,眼底却在笑,我说:“你说的对,他想我活着,我怎么能死呢。”
我伸手去摸戒指,而丁寒冰侧俯下身子,环着我的头。
第一次,我们两个中间夹着另一个人的灵魂,但却相安无事的拥抱在一起。
用丁寒冰的话说,他不会跟一个死人争风吃醋的,何况那个死人是他的兄弟。
接下的日子,我一直住在西城的家里养伤。
这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我睡的是西城老婆的小屋,书桌上有她老婆的相片,扁平圆脸,戴着黑框大眼镜,斯文可爱。
电脑一直开着就没有关过。
听丁寒冰说,西城对电脑只会打游戏跟看看网页。
因为识字不多,所以很多时间,他只听不看文字类的东西。
我心里感叹,一个写小说的女生怎么会跟一个九曲道上的赛车手爱在一起,真是个天方夜谭的事。
清明节。
我和丁寒冰陪着西城去了韩家的墓园。
远远的看到了韩千里领着一个长发女人和两个可爱的孩子站在那里等着。
他们的身边有一个写着“金顺”的衣冠墓。
西城面无表情的走到墓前,拿了几本书放在上面。
“金子,你的书出版了,我送来给你看看。”
我和丁寒冰相视一眼,说不出一句客套的话。
回住所的路上,西城对我道:“冷小姐,苏家是不是有一个叫苏妙城的?”
“是。”
他略点了点头,便不再出声。
车子一路开,走到红绿灯处时,他道:“我要办点私事,你们可以下车。”
丁寒冰淡淡的看着前方:“我现在身无分文,不想走路回去。”
我听了心说这是丁家封锁了丁少的所有资金了。
这次动真格的了。
西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车开到了以前我们来过的地方——九曲道。
西城跳下车时,走得很快,我正想跟下去时,丁寒冰拉住了我。
“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