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她怎么死的?”我喃喃的问。
丁寒冬没有出声。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那时的他只怕是个少年郎,知道有可能,参与就不会了。
而丁寒冰则更不可能会参与,他只是查到了一些线索。
“她是会计,她知道资金的流向,只是所有事都要找个人来背锅,于是你们将资金问题都推向了她。”
“那是苏家人下的手,跟我们丁无关。”丁老爷道。
“是丁家默认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吧。”我冷冷的道。
这次没有人出声反驳我。
“帮凶。”丁寒冰咬牙蹦出一句,双眼像有能喷出万吨的愤怒之气。
丁寒冰的话像是扔进冰河里的炸弹,在暴炸的一瞬间,强大的气流冲天而起一般。
那段话里传递出来的信息如从天而降的冰刀直刺我的心脏,扎在最痛之处后,又冻封住我的伤口,将一股强过一股的痛,封印在心里早就在十几年前留下的旧伤里。
那隐隐存在,却一直被我刻意忽略的痛楚,不被人说起时,好像根本就不存在。
但如今,一旦觉醒,而且是以这种极为猛烈的方式一下子让我明白过来时,痛苦以几何方式的增加,以几十倍的剂量在我的内心里涌动翻搅着。
再也包裹不住的痛,让我的脑子已失去意识,我只呆呆的看着丁家的三个男人,他们各自代表着一种力量在撕扯着我。
每一种力量都裹挟着我意志力,有的要把我带向光明,有的则要将我打入地狱。
丁老爷手中的杆,瞬间掉落在甲板上。他看着空空的手,才意识到,丁寒冰将球杆抢下扔在了一边。
丁寒冬,一直保持中立的男人,此时才微微有了一丝表情。
我缓缓的转过头,看向这个曾经对我深情款款的男人,我把他当哥哥的人。
他是人是鬼,是披着人皮的妖,还是吃人的兽?
我现在有所顿悟,他所做的,好像不是单纯的喜欢我。
竟是我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原来,他从来就是为了赎罪——赎丁家的罪。
丁老爷喘着粗气,看向丁寒冬:“寒冬,你这个弟弟,我是保不住了,他知道太多事情,你来处理吧。”
心情复杂的丁寒冬被丁老爷推了出来。
原本一直隐藏得天衣无缝的旧事,一朝让丁寒冰给捅了出来。
什么也瞒不住子。
墨城的,那座古城,一夜旧成了废墟。
然后又成为了四大家各分一块重新开发的地产项目。
有多少人冤魂并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就枉死在那堆钢筋水泥的光环之下。
而我,唯数不多的幸存者,居然没有一丝的喜悦。
“我一直以为我所做一切,是对的。好的坏好全是我一个人在扛。寒冰,我太宠你了,你把丁家生存之路给断送了。你知道吗?”他声音沉如石钟幕鼓,双眼就如一个父亲看到一错再错的不肖子一般沉痛。
“放了玉婷。”丁寒冰道。
他从始到终看着丁寒冰,那种又恨又痛的情绪在他的眼底交织出现,最后凝结成一抹狠厉眼皮一跳跳的。
“今天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你也不例外。”
“你们还要杀人吗?”我哑声问道。
丁寒冬这才缓缓的看向我,四目相对之时,足足有十秒钟,我们彼此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双眼悲恨交加的看着丁寒冬,被绑着双手的我,跪坐在丁寒冰的身边,只想问问那个一直暗中保护的男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丁寒冬嘴角微不可见的颤抖,浅褐的眸光深沉而无奈,杂着些许的不忍之色,缓缓开口道:“你不交出名单,丁寒冰也会被你害死。”
我震惊的看着他。
怎么他也用丁寒冰的命来要挟我?
一直心底默然流泪的我,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才能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觉得自己就应该死在那场地震里。
不知道真相,远比知道真相要快活很多。
因为一旦知道了,我不去做什么,就觉得对不起自己,对不起我的家人。
“丁寒冬!”我用尽全力的向他吼道,“你为什么要救我,当年你为什么要救下我?我死了不会有今天的事,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
丁寒冬瞥了我一眼,眼底闪着光,将绑在我手上的领带拉了拉,直接把我从甲板上拎起来,像是嫌弃我碍事一样,把我往西城的怀里塞去。
就在靠近西城的一瞬间,我手心里突然多出一柄冰冷的东西,看不见是什么,但我紧紧的握住了。
然后,他在旁边换了一根更重的球杆,在手里拧了几把后,照着丁寒冰劈头盖脸的打下来,嘴里一字一句的说,“名单在哪?冷玉婷,你不说,我打死他,我打死他。”
丁寒冰没有躲开,他只是闷声的承受着。而每一次的击打,就在我的眼前重复重复再重复,我双手被绑根本无法去保护他。
就算我是自由的,我也保护不了他。
眼前只有一个丁寒冬,可他代表着一大群要得到名单的人,我们躲得了他一个,也躲不开那一群。
我狼狈的开始号啕,除了哭,我没有一点点办法,能让这种血腥的折磨停止。
丁寒冬知道我心里最痛的地方在哪,于是,他今天,就往死里打那一个地方,不停不休。
最后,我终于在他雨点一样的重击慢下来之时,挣开了西城,跌跌撞撞的扑向他,更像是我在往枪口上送一样。
杆头迎面打在了我的那处旧伤上,衣服被扯开一个大口子,我摇摇晃晃的对着那个让我一直暖心的人,眼底里渗不出一点泪。
我像是一个被折磨得求死的人一样,只想要个痛快,道:“丁寒冬,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又怎么能这样对我?”
丁寒冬的双眼痛苦的紧闭,睁开时,他将我揪在他的身前,用极小的声音问我:“你再不交出名单,我也保不住你。”
“哥……你保寒冰吧。”我微微的动了动嘴唇冲他笑了笑。
他鼻腔里喘息着,突然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的,亲手拉着我到了船的边缘,一把压在了栏杆上。
紧靠栏杆的我,耳边是海风呼啸,只要他一松手,我就必死无疑了。
以前,我很怕水,但这一次,我却很想快点下水了。
我起先还真是疼的,后来觉得这身体仿佛不是我的,不知怎么就不疼了。
我呵呵的干笑着,乱发零散的飘动在风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甲板上被打得爬不起来的丁寒冰。
“丁寒冰,你劝你的女人把名单交出来,要不然……”丁寒冬的脸色憋成红色,怒极的双目已失了理性。
丁寒冰从地上慢慢站起,他冲我看了一眼,对我做了一个口型,我隐约看出是三个字。
然后,他便对自己的父亲说:“丁家从来不为难女人,你们放了她,名单我有。”
他父亲不敢相信的看着丁寒冰。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丁寒冰。
包括我在内。
丁寒冬瞥了一眼我,怀疑道:“寒冰,这里没有人相信你,拖时间,只会让她更痛苦。”
丁寒冰喘着粗气看我,不说话,而是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甲板的不远处,跟贾茵茵站在一起的,正是吴醉。
“……”
没有人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怕只有我和吴醉懂他的意思。
一直押着吴醉的人正欲把他往我们这边拖,他只说了一句:“我自己走。”
那两个人,便由他去了。
他径直向到丁寒冰的面前,眼里没了昔日的看不顺眼的神情,而是“你有种”的叹服。
“我长这样,丁老爷,你也不好奇的?”
吴醉向丁老爷调侃着。
“没什么好奇的。”丁老爷淡淡的道。
“丁家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什么秘密?”
吴醉开腔道:“放了冷玉婷,我说出这个秘密。”
“我们只要名单,没有功夫听你说秘密。”丁老爷。
吴醉冷笑一声:“相城的财团夫人有严重的心理病,教授出面治好了她的病。但同时教授也卷进了相城的豪门争斗之中。”
“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丁老爷冷哼。
“曾经有一个女学生,在这位教授家里打杂整理文书,后来,跟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教授最后遣走了家人,而将一份资料交给了这个女学生让她带走。”
“女学生走后,孩子被人偷走,从此一直精神有问题。后来在相城一个有钱人收留了她,她生了第二个儿子。”
“直到有一天,女学生来到香港找儿子,看到了两份DNA时,才发现,偷走她第一个儿子的人就是自己的丈夫。而自己的丈夫就是当年设计教授的人。”
“女学生?”丁寒冬看向丁老爷。
“是寒冰的妈妈,同时也是吴醉的亲生母亲。”我心里已有答案。
“相城的有钱人,就是丁家”这个已说得更加明白。
丁老爷双眼凝视着吴醉,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说这么多,只是要告诉你,我知道名单的事。因为,那第一个儿子,被教授在右腿表皮里藏了一块芯片,而那块芯片直到他去体检当兵不合格后,才发现。”
说到这里,我恍然大悟。
吴醉右腿上绣上的玉兰花,是为了遮掉取出芯片的疤痕。
而他正是因为失去了当兵的资格后,才去做了很多的体检,却不曾想发现了这个秘密。
所以当他掌握到这些秘密后,才能混迹于相城,才能快速的成为夜场之王。
他一直以此敲诈那些人,但同时,也渐渐让他们生出了杀人之心。
吴醉说完向丁寒冰看了一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让女人扛事,的确很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