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丁寒冬不敢轻举妄动,只劝道:“寒冰,她真的失忆了,你知道的‘氟西汀’这种精神类抑制药,你母亲也一直长期服用,除了让人变得呆滞,也会造成部分记忆失去。”
“她从冰湖上回来后,就一直服药,药物的剂量越来越大。”
丁寒冰揪着我头发的手松了松,一双冷峻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脸,他鼻腔里发出了类于哭泣的声音,我看到几颗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里滚落下来,一滴一滴的打在我的腮边。
我的心像被他的泪给灼烫到,脸上无法控制的微颤着,他的神情凌迟我的坚定。
我咬着自己的唇角,眼睛不敢与之对视,像一个情场上的胆小鬼,除了逃避再无别法。
当我喘吸了数口气后,才狼狈的从他的身边逃了出来。
我一头撞向刘警官时,他扶着我,痛惜的看着我,嘴唇微颤的半天没有一句话说出口。
我只能将手指塞进嘴里,用力的咬在上面,直到一股腥味流出来,身子还在不停的发抖,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绝望了。
我居然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对他说着我那些曾经用来治疗心理病的话。
可我是个最糟糕的演员,我无法在他的面前扮演好一个失忆的陌生人。cg
“我是不是很没用?”我用极虚弱的声音问。
刘警官见我临阵退缩,他沉声道:“孩子,你从来就我的骄傲。”
我抽泣得不成样子,哆嗦着对刘警官,带着哭腔道:“你们警察看着有人耍流氓也不管管,他是病人,也不能这样对我一个医生脱衣服,光着身子,这是******。”
刘警官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他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没有认出丁寒冰来。
病房里,隐约传出丁寒冬和丁寒冰的对话。
我却只听到其中一句:“我曾经说过,不想她成为我母亲那样的人。”
我的眼前一黑,后颈机械的往下弯曲,将头往胸口用力的勾去。
腮边又多了两行冰凉的透明液体。
丁寒冬何时走出来时,我竟然不知道,自已一直呆在会议室里,双眼放空的看着窗外的阳光。
刚才那一见,我和丁寒冰只怕是同时被浸在翻滚的几百度高温的油锅里的炸了几个来回。
我都能听到他心碎的声音,一如我在冰湖边看到他的尸骨时,那种心情。
“名单”毁掉的不止周富星,马艳红,玉朗,不止玉树临风的他,还有摇摇欲坠的我。
“玉婷,你还好吗?”丁寒冬焦急的问。
我闭了闭眼,转身对丁寒冬伸出了一只手,神情坚定说:“丁总,给我手机。”
丁寒冬愣了一下,“哦”了一声,将手机递在了我的手里。
滑动了手机屏按下拨出键,手机那端的人没有让我等太久,“嘟嘟嘟”三声后,立即回应了一声,“喂?”
他竟然还是用丁寒冰的声音。
我心里微微一声叹,冷静的道:“于重生,你来医院输血,我给你生孩子!”
丁寒冬,呆呆的看着我,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握,紧了又紧,最终他似乎明白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猛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不偏不倚打在了杯子上,杯子被他拍碎,碎片扎进了他的手里,顿时鲜血直流。
我扫了一眼,走过去,翻过他的手轻声道:“丁总,你这是何苦?”
“你又是何苦?”
他沉痛的反问我。
“丁寒冰又是何苦?”
我屏著呼吸往前挪了兩步,仰头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因为震怒而无法克制自己心情的男人。
很想给他一个云淡风清的微笑,奈何脸上的肌肉挤了半天,却只生生的涌出更多的泪来。
他是如此的懂我。
我在丁寒冰面前作戏,只是为了骗他,让他相信我失忆了,忘记了他。
“你真是曲老的高徒,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曲老坚持让我送你来香港,让你来看看寒冰,原来,只有你才能让他解了心结。”
我的泪更加汹涌了。
“别哭,再难的路,有大哥陪着你。”他抬起那只受伤的手,在我的脸上轻轻的抚了一下,红艳的颜色,血腥的味道一同向我的袭来。
我再也憋不住心底的委曲,扑到了他的怀里,他轻声叮嘱道:“寒冰这一年多来,一直极为敏感,谁都不信,你有什么心事不要紧,可是你必须当自己从没有认识过寒冰,让他从此认定你忘记了他。”
我的心像是被扔进了南极,只是转瞬间,封冻成冰。
“这里的隔音好吗?”我带着哭腔问丁寒冬,他摇头道,“他没有上手术台之前,你只能保持沉默,他太聪明,太爱你了。”
我点点头,手捂在自己的嘴上,无声的哭泣着。
这一次,没有哭多久,因为眼泪化成了钝刀,正在心上来来回回,缓缓的割裂着。
……
手术室的灯已亮起。
作为后备血液提供者于重生,已经如约而至。
他神色淡然的走到我的面前,冲我低下了身子,在我的耳边道:“你这次……你不能骗我。”
“我跟你生孩子,不骗你。”
说完,我转头冲刘警官和丁寒冬使了个眼色。
他们一齐走过来,丁寒冬道:“于重生,你能做到,我想我妹妹也会做到的。”
刘警官则拧着眉毛,不发一语,他并不赞成,但也不想驳了我的意思。
“好,刘警官,到时你证婚吧。”于重生要一个能让他心安的理由。
不等刘警官说话,我抢着答应道:“他是我爸爸,证婚,当然是他的。”
三个男人齐刷刷的看向我,每一个人,神色各异,心情各不相同。
丁寒冬转过头去,安排小护士来抽血。
而刘警官,抚了一下我的头,半天无语。
于重生,突然暴出一句:“果然医者仁心,玉婷,你心肠真好。”
一切很顺利,于重生献了四百CC的血。
加上血库的存量,这台手术应该没有问题了。
手术后的第一天,我起了个大早。
拎着一些衣服,准备出门。
小奇在我的身后悄悄的跟着,见我要带出去的东西全是衣物之类的,她好奇的问:“冷小姐,你是要出国旅游吗?”
“不是。”我摇了摇头。
“那你这是?”
“我去看……看病人。”
“病人?你在香港有亲戚呀?”
“是丁总的亲戚。”我道。
“是不是丁水?”小奇脱口而出。
丁水?她问得我顿了顿,丁水,这个名字,估计是为了遮人耳目,把丁寒冰的名字用了个化名。
我没有出声,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到路上,准备上车时,于重生牵着他的“吃货”,颠颠的跑向了我。
“玉婷,去哪?”于重生打量着我手里包。
我脸上浮上一抹窘迫,随口道:“去看病人。”
“病人?昨天那个做全身异物取出手术的?听说他手术很成功,你去做什么?”
于重生淡淡的问我,眼睛看朝我的包里看。
“你不会让我空欢喜一场吧,你想走吗?”
他警惕的扫着我包。
我叹了一声:“我不会逃的。”
“那不一定,现在人心难测。”他上前一步,抢过我手里的包,语气有些生硬。
我双手抱胸的看着他:“于重生,我只是答应给你生孩子,但我们现在还没有感情基础,你得给我一些时间对吧。”
“好,给你一个月。”他大方的道,当然是在他翻看了我的包后,发现里面除了一些钱,没有护照也没有机票什么的,才这样说。
“三个月吧。”我讨价还价。
于重生有些不悦:“那我还要等这么久?”
“嗯,你也可以抽空去了解一下我,看看我是不是如你当初所想,真的是你心中的理想对像,就是想跟我生猴子的那种。”
我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如果他在三个月内后悔了,那我还真是要感谢上天,终于他对我的一见钟情误会败给了时间与了解。
没有想到他一脸高深莫测的道:“我对你的了解,远胜过你对我的了解,冷玉婷。”
我听得心中微寒,只觉得六月天里,也好冷。
……
病房。
看了一眼ICU里的他,全身抽了管子,而且脸上也被白纱包得紧紧的,跟个木乃伊一样。
我悄悄的进去,通常这个时间里,麻药已退,是要吃止痛片的时间了。
我站在窗前,将房间略打量了一下,把自己买来的一支花插在了瓶中,想着他醒来后,看到一些有颜色的东西,心情或者会好些。
从第一天,到第七天,我都这样天天来。
等他转到了病房里,我就偷偷的在换上护士服,小小的偷看一下。
最后,丁寒冬安排我在医院里打打杂,算是让我名正言顺的来医院里看他了。
这天,我在他病房里看到达桌上送来的药一颗未动。
仔细检查后,发现是止痛药未动。
他被人推进来时,看到了我,小护士严肃的道:“现在不是病人探访时间。”
我尴尬的低下头,红着脸道:“丁总,他让我来看看这位病人的近况。”
小护士听我抬出了丁寒冬,脸上有些悻悻的,打量了我一眼后,冷冷的道:“你可以找主治大夫要的,你一个学心理学的,懂什么外科?”
我的头更低了,在香港医院里,学科分得细致,隔行如隔山,我虽之前由外科转为了心理学,但终究比不得他们专业的。
我心虚的往门口走,走到了一半时,轮椅上的丁寒冰冲着小护士道:“把这一层都封了,不许别人上来。”
“是。”小护土答应着,轻蔑的瞥我一眼。
他们,似乎很亲近,因为上病床上时,他人歪在对方的怀里,手弯在对方的脖子上,用力的勾着。
我僵着脊背向门口的方向,一步一步的挪去。
生怕心情影响自己的情绪,因为离开的动作一大,自己就会打扰到身后的两人,更怕敏感的丁寒冰知道我没有失忆,我还记得他。
这天晚上,我刚踏进卧室,就看到一袭白色的男子坐在我的床头。
乌黑的双眼像是宝石一样发着幽幽的光芒,身他抬头看向我时,灯光正好折射进他的眼底,一层水气盈满他的眼眶。
他微微一笑,仍是初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