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
我走得极快,快到鞋都没有穿,快到丁寒冬没有来得及挡住我,我已到了一楼。
我走得急,迎面撞上了正在接电话的小奇。
她迟疑的对我说:“冷小姐,维多利亚医院的电话。”
我顺手接了到了手里,只听里面的人正用广东话,道:“丁寒冬,丁先生在吗?”
“在的。”我道。
说着我向二楼看了一眼,丁寒冬正一步一步的往下走,神情有些异样。
我壮着胆子说了一句:“有什么事,跟我说吧,我是他的……妹妹。”
对方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沉吟了片刻后,才道:“请他回电给我们就行了。”
说完电话那端“嘟嘟”几声,再无应答的声音。
原来是对方不想多说,极快的挂了电话。
我怀疑的看向丁寒冬,电话里的人怎么吞吞吐吐的。
不解,疑惑弥漫上心头。
丁寒冬走到我的面前,瞥了一眼电话,他并不问我是谁打来的,只沉声道:“我先去一下医院,于重生的事,我等下再去找一下他。”
“交给我吧,我去。”
丁寒冬并不意外,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他几乎是立即拖着我的手,道:“如果你能办成此事,我们丁家……丁家一定好好待你。”
我微微低了一下头,自己这么混吃混喝的在香港过了一年多的日子,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
丁寒冬对我已是宠到了极点。
但凡我多看一眼的东西,我要与不要,他都会找个理由送给我。
而且那些理由可以说是无从拒绝找不到一点勉强。
越是我关心的东西,比如马艳红的孩子,他永远会在每个月底时,发照片并配上温馨的文字发给我。
其实,他为我做这么多,我只觉得自己像一个废物一样的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只到今日,他主动来我的房间里,跟我谈到他的亲人需要救治时,我那颗休眠般的救死扶伤的心一下子被点燃。
第一时间里,我突然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需要了。
有一个生命很脆弱的坚持着,而我可能是帮助这个生命的一个助力。
我胡乱的在大厅门口踩上了两只棉拖,出门时,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给丁寒冬准备的男式拖鞋。
也怪我跑得太急了,但已经出来了,也不用换了。
于公馆。
我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清楚。
三米高的大门上头,装着红外线的夜视仪。
不等我叫门,门缝里已窜出一团白色的影子,冲着我摇头晃脑的扑上来。
小家伙,围着我转了几圈后,被我捞在了手里。
丁寒冬站在我的身边低声道:“现在不到五点。”
“救人不分早晚的。”我飞快的答道。
丁寒冬又道:“我是提醒你,排的早上八点的手术。”
我仰头,嘴半张的看着丁寒冬,他的老板个性一下子又暴露了出来。
好吧,救人要紧。
即使他早做了手术的安排,或者他也算到了我一定会答应来求于重生,不过那也是我自愿的,不怪他了。
只是他那么笃定于重生一定会听我的吗?
正当我思绪万千之时,门里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来。
“谁在外面?”
“冷玉婷。”我直接答道。
院墙的门很快的开了,我抢先钻了进去,丁寒冬正在进入时,只的那中年女人道:“丁先生,您不能进去。”
我正迈步向里面走,听到后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丁寒冬,转而又盯了一眼里面紧闭的正门,这于重生已对丁寒冬设防了。
看来上次吃了早茶后,他们的关系就急转直下了。
果然,吃吃喝喝是交不到朋友的。
现在有事相求,他倒是拒绝得很干脆。
一点迂回余地都不留给丁寒冬。
我径直往里走,走到白色的大门前,抬起手轻轻的敲了两下。
里面的人懒懒的答应着:“进来。”
我进到里面,于重生刚刚从二楼下到一楼的楼梯口。
而大厅里的灯光暗淡,根本就没有开灯,黑色的加红色的双层窗帘拉得紧紧的。
从外面那个朝阳初露的光明大地,一下子进到这么昏暗的地方时,我在里面适应了足有十几秒钟,才能勉强视物。
他双眼惺忪的冲门外瞟了瞟,看也没看我,只是敷衍的冲着空气打了一个哈欠。
“于先生,我来看看‘吃货’。”
进门后,我已将自己这四百多天的颓废清理了一半,让自己看来有些朝气和活力。
为了不让他的心理上对我产生排斥感,我找了一个我们能开始的话题。
“吃货?”他扫我一眼,发现了小狗正一脸惬意的摇着尾巴,小脸冲我的手心直蹭。
于重生小幅度的轻点了一下头,喃喃的念了一句,“你还是来了。”
说着,就倚着墙壁,仿佛陷入了自我的恍惚中,静默成了一幅画。
由于我是有事相求的,一直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打量于重生。
直到走近些,距离有一臂之遥时,眼角的余光扫到眼前的大男人,居然脸上敷着白色面膜。
顿时,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男生敷这东西不是稀奇的事,可是像这样顶着面膜来会见我,的确让我有些小小的吃惊。
“有事?”他问我。
“你这样不太方便,不过我的确有事来找你。”
我将‘吃货’放在地上,急事缓说的道:“有人要动手术,需要输血。”
“……”
我边说边观察他的神色,只是面膜下的脸,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只一双眼凉如铁的在我的脸上扫来扫去。
见我一脸渴求之色,他似乎不忍心驳我的面子,没有回答我,而是起身往二楼走去。
我追在他的身后,急切的说道:“于先生,他今天必须动手术了,已经等不起了。”
“等不起?”他轻声重复了一句,不作任何的停留直奔二楼。
他走得太快,快到我即使奋力的追上他,想去抓他的衣袖,却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直到门“砰”的一声在我的眼前关上,我才晓得自己是让人给拒绝了。
他不理我?
我有些气结,但骨子里有些好胜的想,平时对我又装偶遇,又送小狗的,为什么我求他去救人时,他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表情。
还直接甩门不见。
他跟我的三观一定是南辕北辙,不是一路人。
我冲门里,不死心的喊了一声:“于先生,你父亲给你起名叫重生,想来也是因为你曾经有遇过什么坎,但又平安的度过了。你的经历,说不定正是这个病人正在经历的,你能不能救他一命?就当作慈善了如何?”
门里一片死寂。
我趴在门上,轻轻的叩了两下:“于先生,其实,每一个人付出就希望得到回报的,你看丁寒冬给你的公司投资,他其实只是想你救一下他的亲人,你为什么这么抗拒呢?在商言商,他或者有些利用你,可是你并没有损失的。”
门,就像是被焊接在了墙面上,没有丝毫的动静。
我抬起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串,想到自己进来后,他看到手串时的怪异表情。
或者,他不喜欢我手上的东西。
虽然我从未跟任何人再提丁寒冰。
那像是一段禁忌封尘在自己的脑海里,不过,于重生似乎不是个傻瓜。
他已猜出了一些什么。
过天,门里传来他的声音:“你刚才说付出就会有回报?”
“对的,一定有的。”我听到里面突然传出的声音,立即像是回了魂一下扑到了门上,有些小激动的道,“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门吱呀一声开了,他一身休闲装的站在了我的对面,不等我对他进行洗脑式的说服工作,身子就让他给拉到了桌边。
他一步前,将我抵在了桌子与他之间,两人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味。
“我要什么你知道吗?”
他沉声道。
我瞟了瞟他的脸,双眼划过时,看清他没有表情的脸色很苍白,精致漂亮的冷眸里闪闪而明亮。
卧室里的灯光亮了许多,取掉面膜的他,此时就如丁寒冰的翻版一样,冲我邪邪的看着。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默然的小角度的抬了抬下巴,强装镇定的问:“你要什么回报?我想丁总都能给得起。”
“哦?你如此自信。”他用一种轻蔑的神色扫了扫我,有些挑衅的盯我的眼,“玉婷,我实话实说,如果要我救那个人,我要你跟我生孩子。”
我愣了愣,他的手已握在了我的腰间,手指的力量慢慢的加大,指间的温度撩拨着我的心神。
我缩了缩了,定神道:“你为什么不要钱?”
说着我还特别的做了一个数钞票的手势,他冷笑一声:“要钱?不如要你。”
他的头俯了下来,就在两片薄唇向我快速的倾下时,我像是被电击的兔子,全身酥麻的一动不动的。
心口跳如擂鼓的我,突然的咳嗽了一声,大口的口水喷到了他的脸上。
他眼半闭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瞪着我。
像是在无声的质问我,为何要在此等两情相悦的时间里,作出这么大煞风景的事。
我一猫腰,狼狈的窜出了他的腋下,转身径直往门口的方向奔去。
……
三十分钟,我居然跟一个对我图谋不轨的男人聊了三十分钟的人生。
等到我出来时,门口一辆车的车灯闪了两下。
随即我钻了进去。
来接我的是刘警官,他眼窝下,泛着很明显的黑色暗影。
我可能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去看刘警官,一直以来,我都是漫不经心的将他忽略了。
我的孤单成为了我的生活一部分,他来陪我这么久,我居然没有好好注意过他。
也不知道是有多久,他没好好休息,才有了这么严重的黑眼圈。
他紧张的问我:“小婷,谈好了吗?他肯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