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闪过一片惊讶与痛苦,手伸向了我的右手手腕,就在看到那道疤上的创口贴时,声音带着浓浓的歉意道:“可惜留下疤痕……”
我的泪珠争先尽出,他伸出手,手在我的脸上一点点的帮助我擦拭着我的泪水,薄茧的虎口握在我的腮下,托着我的脸。
他的鼻翼翕动了数次,似乎有太多的话还没有对我说,他已没有了时间一样。
“我怎么就不记得,我当过你的教官呢?你怎么就签了那字呢?”他似乎是在报怨我,却更像是在恨自己一样,他的臂僵直如铁,指抖如风中之竹。
“你记得你说的,你还是爱我的,有没有那纸婚书,你不会不再爱我的。”
他像一个明明自己做错了,却还要把责任全归结到对方身上的无赖,像我这个本已一贫如洗的女人,要着对他的承诺。
我啜泣的点了头,嗯了一声。
他才作罢。
他的目光落在了吴醉的身上,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他没有亲眼看到我的伤是怎么来的,可是像是知道全部的内容一样。
我低下眼眸,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他咬牙切齿的瞪着吴醉:“你等着。”
吴醉也不示弱,还他一个“我等着”的表情,然后迈步走向了玉骄龙。
“玉总,货也到手了,事你也办成了,走吧。”
玉骄龙侧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到了岸边。
有人冲着天空连开了三枪。
三发“红绿黄”的信号弹呼啸着在夜幕里暴开。
很快,船只的汽笛声传来,三长两短的声音传来后,玉骄龙回头道:“这回我们上的可是豪华游轮。”
十分钟后,我看到了几艘快艇极快向这座无人岛驶来,在夜色之中,艇上的射灯直直的打在了沙滩上。
白光刺目无比,让人不能直视。
“上船!”
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争先恐后的往上涌。
突然,听到玉骄龙道:“上了我的船,就得为我效力,你们可想清楚了。”
人群并没有因为玉骄龙的这句话而安静下来,特别是玉姐和几个船工,几乎是直接往艇上爬。
就像是前面是火坑他们也愿意往里面钻一样,没有什么比看玉朗让人活剐更让人心理崩溃的了。
就算是亡命之徒,同样也想选择痛快的结束自己的自己一生,而不要这样受尽折辱而死。
所以他们并没有任何的考虑,就奔向了他们认为的生路。
而梅爱玲是我们这些想要离开的人当中,伤得最重的一个。
失血过多的她,脸色惨白,面容憔悴,她不比男人有力气,可是有着惊人的求生欲望。
她拉住了丁寒冬,声音卑微而恳切的道:“带我走。”
丁寒冬拧眉没有去看他,身子往前继续走着。
梅爱玲悲切的喊了一声:“寒冬……我是你的妻子。”
“妻子!”
这个词听起来好讽刺。
丁寒冬的步子慢了些,梅爱玲跌跌撞撞的走到他的身边,像一只曾经骄横高贵的博美,因为受了重伤后,变得极为的低落与依赖,高高昂起的头,也低了下来,只作乖顺状的侧身跟在丁寒冬的身边。
我的左手边是丁寒冰,右手边是吴醉,我的手上抱着马艳红的儿子。
我看到四只小艇,很快上满了人。
玉骄龙跟他的手下就占了近四只小艇,余下一点点空间,挤下了五个人。
而我们三个大人,外加一个小孩子,根本就坐不一下。
要是强行上人,那就只有扔下已上船的谁才行。
“玉骄龙,你让我们怎么走?”吴醉瞪着已在船上的玉骄龙。
“醉哥,我交你这个朋友,但也要看你值不值得交。你要想在我玉氏下面做事,要拿出你的本事。”
冷风夜下,玉骄龙一袭白色的唐装极为耀眼。
他主宰在了这里所有人的生死一般,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没有上船的我们。
吴醉刚欲上前,船上十几人的枪口全齐刷刷的对着船下的我们。
他不是想一梭子子弹,把我们都撂倒在这沙滩上吧。
丁寒冰冷眸寒光微动,他先将我拉到他的身后,将我挡得严严实实,才不动声色的道:“玉骄龙,你是货也要,人也要,你真贪呀。”
玉骄龙温文尔雅的一笑:“丁少,我要的是人才,但同时,他要先给我做奴才。”
吴醉的脸顿时寒邪之气浮涌显现,突然的,船上发出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落水。
我从丁寒冰的后面伸头看去,只见海上浮出一具尸体。
而那个人,明明刚才还活得好好的,却不曾想,就在上船后,要离开无名岛的一刻,被人直接给杀了,扔下了船。
黑色的海面上,浪一涌一涌的,很快冲刷托浮着那具尸体,慢慢的离开我们的视线,我知道他被带去了深海。
原本刚刚点然生存希望的船,一下子成了死亡之舟。
可是上了船的人却没有一个因为突然失去一个同伴,而放弃这条船。
每一个人都惊恐的看着彼此,因为凶手就是他们之中。
“不是我。”其中一个船工叫了一声,另一名同伴,也叫道,“我们就是给玉总开船的,你们别杀我们。”
吴醉瞪着比自己还先上船的两名船工,蓦然才发现,对方居然是跟了自己近五年的兄弟,他们是在相城夜场里的,没有上岛,却帮着玉骄龙把船开到这里来了。
怪不得,自己被人发现,居然是让他们出卖得死死,现在生死关头,还抛下了自己。
他的身边,就没有一个值得他信任的人。
“不要猜了。”一声沙哑的声音,在人群之中响起,众人都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我没听错吧?
那声音冰冷无比。
没有谁会想到,出手的人居然是她。
包括我在内。
我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了一眼丁寒冰,然后冲他眨了眨眼,能做件事的人,最有可能的只有丁寒冬。
可是偏偏出声的,却是她——梅爱玲。
她那么虚弱,根本没有人会留意,是她下的手,而且,她又是一个女人,更不会让男人提防。
“丁寒冬,我作了恶人,你还不做好人?”梅爱玲向丁寒冬说道,双眼有些疲惫的看着对方,“让他上船,我要他活着。”
那是生的希望。
丁寒冰的身份已暴露,这里,除了我和丁寒冬是一心想他活去的,别的人恐怕只想他死。
而梅爱玲的出手,打破了这个僵局。
相城的丁家与梅家,都要保的人,玉骄龙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他下手。
吴醉已是丧家之犬,再无人为他出头。
丁寒冬扯着嗓子焦急的叫道:“寒冰上船。”
我心里一动,见丁寒冰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的杵在我的面前,他只是看着茫茫的大海夜景,似乎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要不要走的问题上。
我推了推丁寒冰的胳膊,他依旧双眼平视着前方,没有动。
我急了,眼看已有一艘小艇打前站,突突的开走了。
而丁寒冰仍然不为所动的站在我的身边。
吴醉一把拖过我,将我往船上送,我挣开他的手道:“让丁寒冰走,让他先走。”
“他是条子,有人救他,你什么都不是,谁来救你?只有我,只我才一心想让你活下去。”
吴醉对我暴喝着,他急了,大掌掐在我的腰上,用力的将我往艇上送。
我手上抱着人,根本就挣不过他的力气。
不知道是谁,在下面托了我一把,我抱着孩子的身体,让人给举上了小艇。
等我落进了小里艇,才发现是站在齐腰深的冰冷海水里的两个男人,正凝视着我。
他们都看着我,一个歉意满眼,一个神情坚毅。
是他们将我送上了船。
小艇开动了,我的身子一晃,眼里的泪像是断掉的珠子一样的颗颗往下砸。
泪水打在了怀中小不点的头上,脸上,此时的他已困倦之极,早已睡着,仰着头,半张着嘴,只是一双小手紧紧的揪住我的衣领,像是怕我扔下他一般。
我终于明白,为何丁寒冰要让我先走了,因为孩子。
他不想这个小不点成为这场生死赌局的又一个牺牲品。
一如我一样,为了让这个孩子能活下去,我选择放弃跟他的婚姻。
巨大的发动机声音响起,像在夜海中发出咆哮声的一只飞鱼,我半蹲着,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男人离我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我们所有人,除了一个负责开船的船工,全都蒙上了黑色的头罩。
有人说这是为了让我们能活下来。
而我一直是处于被动与听话之中,他们只要不伤害我和孩子的性命,我就认命了。
不问、不反抗、不作多事,这是我上船时,丁寒冰在我的耳边交待的。
船开了约一个小时,我听到船的发动机声音戛然而止。
是到地方了吗?
一会儿,我听到几声钢铁碰撞之声,船身突然的一动,我的心像是悬在了半空之中一样,猛的心慌且突突直跳。
小艇晃了一下,我感觉到在往上升。
我紧了紧怀中的小不点,生怕这一晃,将我和他给晃下去。
由于我看不见四周,只觉得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他们嘴里发出的声音,让这种未知的恐惧,迅速的扩大了几十倍。
“这是到哪?”
“为什么停了?”
“船在动?”
“在上升!”
他们的话语在我的脑海里勾勒出的画面,就是我的船抛锚了。
载着我们的艇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无处可去的以一种极为诡异的状态在飘移着。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船工?现在船在哪?”
“……”没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