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刻,我简直能把正在按着二水的人当成地狱来的魔鬼。
我跌跌撞撞的冲上去,将其中一人推了一把,他松了手,二水被扔在了海里。
他全身海水里浸泡着,只露出半个头,混身发着抖,身体更是缩成一团,沙哑的声音从喉间传出来,全是呜呜的哭泣之声。
我扑到了二水的身前,用自己的身子挡着已经逼近的枪口,我像是一个护着自己最后希望的母兽,那种退无可退,无处可逃的绝望,让我生出了死在那枪口下,也好过这样再无希望的活着的想法。
吴醉的双眼冷冽的盯着全身湿透的我,可能这是他一次如此近的看到我疯狂欲死的样子。
此时,旁边的人都不敢再上前。
我是唯一跟二水靠得最近的人。
他持枪的手指着海水里二水,隐忍的问我:“你发什么疯?是太闷了吗?你见他就闹是吗?我杀了他就是。”
“咔嚓”一声响,枪栓在他手上拉动了一下,保险已打开,只要他扣动板机就能结束二水的生命。
黑洞洞的枪口像是投入到我和吴醉之间的一枚定时炸弹。
会不会引暴,而引暴后出什么事,都在我的一念之间。
我被吴醉这一下,弄得进退两难。
无法动弹的我,只得站在原地,哽咽而倔强说:“你放了他。”
“我今天就要杀了这个老家伙。”
吴醉见我顶牛,怒火也冲上来,他咬牙道。
那个一直在海里的二水,突然的从水里扑向我,抱住了我的大腿,我只觉得他的手指正暗暗用力的掐我。
在外人看来,他是在求我救他,可是我分明感觉到他在试图压制住我内心那只已撞出囚笼的困兽。
因为,我不仅在挑战岛上最危险的男人,同时我会把所有人都带入到深渊里。
因为吴醉的一句已经足以证明,他是绝对不能让一个女人来他争夺话语权的。
他冷笑道:“我今天就教你怎么开枪杀人,这一个我先示范,下一个你亲自动手。”
吴醉的枪已直接对准了二水的后脑,食指扣在了板机上。
二水面朝大海背对着吴醉,虽看不见,但一定能感觉到后面被杵了一下,可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式不肯放手。
当我上前一步,二水死死的拖住我,脸紧紧的贴在了我的腿上,顿时他整个身体的力量全压在我的腿上,像是在阻止我跟吴醉对抗一样。
以前我怕他,现在我恨他,我已无法救我的男人,今天我也不想再逃避。
我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从来没有一刻我如此的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跟他说什么。
我用那只伤口刚刚愈合,有一道深褐色疤痕的右手,死死的握住了抵到二水后脑上的枪口,猛然将枪口一把怼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我用最冷最硬,同时也是最坚定的话说道:“吴醉,我没法选择生,可是我能选择死。是你杀了丁寒冰,是你杀了他,我说过,他活着,我可以呆在你身边,可是他死了……要不你死,否则我去死。”
我的声音伴着海浪的声音像是海面上惊叫飞掠的海鸟,我已不再求生,但求一死。
吴醉的双眼顿时通红,他涨红的脸别开看了看四周的人。
冷冰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人,像在质问他们,是谁让我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样。
奇哥陪笑的走上去。
吴醉推开想上前扶他的奇哥,脸色阴冷而如天空的乌云,他摆了摆手让所有的人后退。
奇哥和西城淌着海水,往边上走了几步。
吴醉仰头看向一望无垠的大海,声音软了下来,劝道:“跟我回去,我今天不想有人把海水沾成红色。”
“杀人?”我平静的念了一句,“对于你来说,还要用着挑时间吗?”
说着,我愤怒的双眼瞪着他,在这场我跟他对赌的局里,我唯一的筹码就是吴醉对我的感情,我想借着他尚未完全泯灭的一丝人性,能给丁寒冰一条生活。
只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智商,也低估了作为男人的吴醉的妒忌。
他跟梅爱玲一样,早知道丁寒冰已中毒,却设下一个又一个的圈套让我往里跳。
我当日若是听从了丁寒冰的要求,我就能陪着他,握着他的手直到他的身体冷去。
而我偏执的以为自己能借一已之力,可以挽救他的生命。
是我太天真,将每一个人的话当真,就像地震那年,所有人说家里的人没有事,于是我心安理得的在医院里度过了三十天。
而当我一脸憧憬的回到原址去找亲人时,才发现,他们是连身体都不齐整的尸体。
当火焰升起时,我才发现自己跟他们是真的永别了。
当下的我,早已被欺骗、隐瞒、陷害扭成的绞绳紧紧的跟随着。
那要我死的绳套,就在眼前,就在下巴底下,只等我伸头,然后有一个人来踢上一脚垫在我脚下的凳子,我就安静了。
丁寒冰死了!他就这样死了!这样骤然离我而去说都不说一声他就死了。
现在的我失去了希望,也等得不耐烦,想自己一脚踹开脚下托着我身体的椅子了。
吴醉向身边的人问了一句:“谁刺激她了?”
无人敢答。
他抬枪直指奇哥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奇哥吓得哆嗦道:“相城的丁寒冰死了。”
我身子再度晃了晃,要不是一直紧抱我大腿的二水,我真的会一头栽进冰冷的海水里。
连他都知道相城的,而且准确的说出了他的名字。
那不是秘密了。
是真的,我不能否定的事实。
我一直贴身收着的“银行卡”,那是他在“夏荷轩”给我的,里面的钱足够我一辈子的花销。
突然,我的喉咙冲涌起某种液体,我被一股酸意袭卷了口腔,莫名的干呕。
在我身子摇摆如风中树叶时,我瞥到一个艳丽无比的女人正以一种看戏的表情走了过来。
此时梅爱玲正得意洋洋的冲我瞟了瞟,当她走到奇哥身边,打听到什么时,脸色突然大变。
梅爱玲怔怔地看着我失神,原本的取笑讥讽之色被一抹怀疑代替。
她踉跄几步扑到我的面前,顾不得我跟她之间有着刻骨的仇恨,双眼放光逼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真的?”
我挥起手,想也没想的狠狠的打在,凝固在眼前的一片绵软肌肤上,那一掌下去,我是倾尽了我毕身的力量。
她美丽的妆容的脸上浮出浅浅的红印,身子晃了晃,她却也不管不顾的依旧问我:“丁寒冰?他死吗?”
我抡起手正欲再打下去,她居然仰起脸,把左脸送到了我的面前,好像怕我够不着,打不爽一样的,只不过还是那句:“他死了?”
我滚烫的泪直冲眼眶,手再也怎么也挥不下去。
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喉间挤出一个字:“是。”
梅爱玲不知道是哭是笑的瞪着我看了一会,呆了片刻跌坐的倒在了我的眼前,海水四溅,打湿了她衣裙,冲溅上我的脸。
锐声尖利的嚎叫,从她的喉间发出来,声音听起来凄厉而尖锐一声又一声。
梅爱玲的哭声,仿佛是悲鸟投海一般的绝望,因为被人狠狠撕裂掉了翅膀,从天空坠入海中,那声音听得人心神俱碎。
我的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沉闷的痛让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本想痛揍梅爱玲,可是当我见她失声痛哭时,我却又觉得我打她,就是在减轻她的痛苦。
于是我指了指那栋让梅爱玲无时不刻想住进去的别墅道:“从今以后,那里就是你的。”
说完,我像是未完成自己使命,但已生无可恋的战士,身体无声的软了下去。
强烈而痛楚的绝望让我的身体如已四分五裂的玉片,再也凑不成整块,一片片以折骨断筋的方式分崩离析成一堆尘土。
我累了。
仿佛间,有人死命地晃着我的身体“玉婷!别放弃你的自己的生命!人死不能复生了!”
人死不能复生?
就是呀,丁寒冰你还给我那么多养老钱做什么?
我要人,不要钱。
……
因为我的失常,梅爱玲的发疯,玉姐的手骨折,整个岛上能做出人吃的饭食的女人,只余下一个马艳红。
她被叫到了别墅里,为吴醉做饭。
这天夜里。
我呆呆的坐在星空下,看着天边偶尔快速移动的一点光,心想着那是流星吗?
随即又否定自己。
怎么可能,那明明是飞机的尾灯。
能飞那么低的可不像民航。
“你吃点吧。”
西城,作为唯一一个可以进我房间的男人,手里端着一碗白粥,站在我的身后。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对的,我绝食的第三天。
我没有说话,感觉自己身体已轻飘飘的,好像离死又近了一点。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渐远的脚步声,西城走远了。
子夜。
我迷糊的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像是半透明的魂一样。
我虚着眼,声音淡淡的问:“阴间的鬼,怎么这么老的?”
对方像是听懂了我的话,向我的面前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