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好亮,可惜了长在这么老的脸上。
他的手在那碗微凉的碗上抚了良久,轻轻的抿了一口。
“你吃吧,你那么瘦,一定你的鬼上司不给你吃饱饱。”我轻轻的说着,做着生前最后一点善事。
可怜来接我的老鬼,定是因为路远难行,海上风暴不断,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头。
对方的双眼闪了闪,还真的一口气全吃了,用力的吧唧了一下嘴。
“我好了。”那只老鬼淡淡的说。
“我知道,你生前是饿死鬼吧。”我半眯着眼道,“现在是你的上班时间,把我带走吧,我生前是个欠债鬼,现在我的身上有卡,里面老多钱,全给你以后你拿去换点吃的。”
老鬼瞥我一眼,唇边勾起淡淡地笑:“你有这么多钱,那就在阳间过日子,下了阴间可多小色鬼要欺负你了。跟了我,你养我的话,那我呢一定好好待你,我就留在阳间不走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我听着这话怪怪的,一只老鬼,而且是老色鬼。
“不用着急拒绝,可以再想想。”
他不见了。
第四天,早上我看到碗里多了一串手串。
那是被我扔在了下水道里,为了给丁寒冰一个提醒东西。
我还活着?
我缓缓的从碗里捏住那手串,将自己的手指放入嘴里用力的咬下去。
妈呀。
痛。
手指上一排牙印。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那东西紧紧的攥在手里,心里不断的循环往复的喊着一个声音:“我要活去。”
“我要吃东西!”我喊了一声。
门外响起沉沉的脚步声,然后是马艳红极不耐烦的一句:“等着中午一起吃吧。”
“现做给她吃!”门外是西城的冷冷的不可拒绝的声音。
那天起,我开始恢复饮食。
而吴醉对我,则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像是并不希望这么快好,可是他又担心我会死掉。
……
晚上,正在厨房里炒菜的我,拿着一只汤勺探进了沙锅里,舀出小半勺伸长脖子嘴唇凑近到了汤边轻轻的抿了一口。
刚要赞叹自己的厨艺在以火箭速度在进步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我持勺的手顿了顿,嘴角浮出一抹浅笑,呵呵,又打架了。
反正一天不打他们就要找麻烦的,虽然不是找我的麻烦是找岛上那个女人的麻烦,可是我也并不希望那种事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
我端着汤走出来,经过门口时,看到两个男人一个脸上乌眼鸡,一个嘴角青紫发肿。
吴醉坐在大厅里,自己察看着他的伤口,眼皮也不抬的说了一句:“成天吃撑了没事干的。”
其中一个眼被打肿的男人,混名叫‘断指’的,他右指少一根中指。
而当那个嘴角青紫的男人冲他中指,作出一个鄙视他的眼神时,断指气吼吼的低下头,用还能睁开的左眼瞥了一眼自己的残缺的右手指。
“姓奇的,明明是你把货掉包了,你******还赖在我的头上。”
他话音一落,正拿着刀切着牛肉的吴醉手突然的停止。
他的嘴巴蠕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了外面的两人一眼。
西城正在一边站着,脸上面无表情。
“把岛上的人全叫来。”吴醉伸手接过了我给他打的热汤,那汤要是只端一下没事,可是久拿在手上非烫起水泡不可。
可是吴醉就那么拿在手上,不松也不放,像是就算我给他的是一颗要燃暴的地雷他也能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拿着。
哪怕炸得粉身碎骨,他也不会放弃。
我很想提醒他,可是内心里却也惧怕跟他走得太近。
于是,我只装作很忙,一个碗接一个碗的开始打汤。
顿时,大厅里充满一片热气腾腾的白雾,飘荡着浓香扑鼻的羊汤味。
一分钟之内,所有的人都来了。
三女,五男。
女的一字排开是玉姐、梅爱玲、马艳红。
男的,奇哥、断指、黑山、九仔。
还有一个,不能被称为男人的老头,二水。
他佝偻的身子,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让人不能想像他经历是什么,才变得这么没有精气神。
别人进来是站着,他是缩成一团的,窝窝囊囊的贴在墙根下。
见到这几人到了,吴醉端着的碗才慢慢的放下。
他冷对眼一翻:“玉婷,你来审。”
我站在一边瞧着看热闹,准备看他吴醉窝里斗,不成想他却将我拉进了他的世界。
我不想沾他的边,可他非要让我上他的贼船。
他算准了我想跟他拉开距离,于是极为不悦的说:“你不审,你就是得第一被我审!”
呃……我的心头惊起无数只飞鸟,被他审那我还是让他当枪使吧。
审人,在心理学上称为心理战。
就看谁能一下子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而我相信站在我面前的三女五男,没有一个人善碴。
正当我要开口,那个跟我一直过不去的梅爱玲开腔道:“醉哥,出什么事?为何你要她来审问我?我虽住这里,可我不能让这个下贱女人来审。”
吴醉瞪着梅爱玲,过了一会又瞥了一眼我:“玉婷,你觉得是她偷的吗?”
我呆了呆,反问:“这是什么话?我说是,你杀了她不成?”
吴醉还未发话,西城的手中的枪已指向了梅爱玲。
梅爱玲吓得往地上一坐,她大叫:“醉哥,我梅爱玲偷你什么了?我用得着偷吗?”
我眨了一下眼,吴醉的意思我懂了,他是让我来审,我要定了谁有问题,那个人就会死。
而我等于是间接的在手上沾上血腥。
他继可以让我永远跟着他,也能让我成为他的左右手。
他想先占据我的灵魂,让我从此生活在地狱里永远不能回头。
“开始。”吴醉边说,边端起一碗汤,他慢条斯里的喝着,嘴唇里吐了一句,“我喝完这一碗,就要审出结果。”
我闭了闭眼,这算是让我指鹿为马吗?
“我没有。”
“我不知道。”
“我昨天守夜,我一个白天都在睡。”
大厅里声音高低起伏,男声女声混夹在一起每一个人都在极力的争辩着。
吴醉拉了拉我的手指,轻声道:“玉婷,你随便指一个我也算数的。”
我用力的甩开了他的手,他的身体不由得向后仰了一下,脸上阴沉而郁闷,但只是一瞬间,又变得无所谓了。
“奇哥、断指那货上面放了一层吴醉的雪茄烟,那个味道极为浓,你们互相闻下下,看谁的身上有。”
奇哥瞪着双眼看到断指真的凑近鼻子死命的闻着他。
而黑山、九仔、扁担就在断指冲着奇哥闻味道时,他们三个人都不自觉的开始往对方的身边靠近,鼻子用力的吸着。
过了一会,奇哥暴怒的打了他一拳:“你属狗的吗?闻有个屁用,那里面根本就没有放那东西!”
断指呆了呆,阴寒着对我骂道:“你搞什么!耍我。”
我冷冷的道:“断指、黑山、九仔现在可以出去了。你们没有拿货。”
进来的五个男人之中已出去四个。
而女人,我放在了最后审。
不是我在故弄玄虚,而是她们三个人都恨我入骨,这些女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三人之中,玉姐平静如常,马艳红却显得目光闪躲,而梅爱玲侧一脸不服气的瞪着我。
我上前一步,盯着马艳红道:“你跟奇哥是不是上床了?”
马艳红一脸红的看了一眼奇哥,冲我大骂:“你少说这些,我没有拿货。”
“就是你拿了,奇哥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只有你才有机会拿到。”
“明明东西交到了西城的手里,为什么反过来问我?”马艳红争辩道。
“西城只负责验,之后是奇哥拿走进了那排营房。”我道。
马艳红急了,转头对奇哥说:“你快跟他们说,我没有偷货。”
奇哥反而沉默不语,耷拉着头。
马艳红更急了,她在岛上就是食物链的最低端,可以说每一个人都能欺负她。
这种压迫使她天天想着怎么自保,或是寻求保护,所以但凡有人上岛,她就会用自己作交换,却换取自己要的东西。
而这一次,自己要的没有得到,却惹祸上身了。
“冷玉婷,你血口喷人。”
马艳红眼见奇哥根本不帮自己说话,她咆哮着冲我挥起了手,这一次我只看到吴醉快速的将一把刀扔在了奇哥的面前,凶狠的道:“你活,还是她活,你自己决定吧。”
奇哥低下头捡起刀,咬了咬牙对着马艳红道:“你不是早想离开这吗?闭眼,不会太痛苦。”
马艳红脸上扭曲成一团,那是被逼急后的一种绝望状态。
她瞪着我,又呆呆的看了一眼已逼近的刀,大叫道:“不是说所有人都要审吗?为什么那个叫‘二水’的人没有审问!”
“他只是个船夫。”我淡淡的道。
不想让一个无辜的人再牵涉进来,而我也无力在这三个女人和奇哥之间找出真正偷货的人。
因为,审可以,但要用他们的手段去审人我是绝对不愿意的。
所以,我生出了一种折中的想法,把问题抛给当事人,让他自己跳出来,他是打也好,骂也罢,就是拿刀子捅,也是他们之间狗咬狗。
吴醉在听到“二水”这个名字后,眉心沉了沉,瞟了一眼身边的我道:“你跟那船夫很熟悉?”
“他本是要走的,最近海上起了风暴,暂时留下来的。”
西城替我答复了一句。
马艳红眼看吴醉的刀子又逼进一步,脖子上已现红色,她突然的大叫着指着墙角的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