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终于吃完了,脚还没有好。
“在流沙镇里当一个废人也没什么不好,前提是老娘舅不再为我偷吃红油猪耳骂我……”
“嗯,还有就是废人帮不要来骚扰我……”
“镇后阿花她爹,答应提亲,把阿花嫁给我就好了,然后最好不要礼金……”
“对了,对了,还有镇里的狗不要总来咬我……”
“算了吧,这些都不可能的,离开流沙镇其实也不错。”张大牛望着那臭脚丫这么安慰自己。
“我宁可被杀死,也不要这么躺在这里。当然,前提是我恢复行动力之后,最好是吃饱了。”
“最好翼姬伴我一晚上,然后我再被杀死,怎么说我那晚去青楼也是给了钱的。”
“最好荆十九,嗯,那个叫凤鸣的漂亮女人,最后关头来救我……”
“就算荆凤鸣不来救我,起码六只眼的懒道士,一刀给我个痛快,起码得落个全尸……”
“然后找块风水宝地,让我入土为安……最好他良心不安,把我身上的钱拿去给我娘……”
“拉倒吧,我还是活着算了。”张大牛决定不再想了。
“为什么人同时练了法术和内功心法,就会爆体?”也许人饿坏了,想点别的,会不太饿?
“也许是……也许是,法术是牛,内功是马?一头牛和一匹马同时拉车,牛慢马快把车拉崩了?”张大牛想到这里,突然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他的思维变得清晰:“让牛快点,让马慢点,不就行了?”
若他想的是对的,那张大牛知道,自己是不朽的。
陶瓷,不过是把土放在火上烧;轮子,不过是把圆木套在轴上,但这并不妨碍,它们成为划时代的发明。
张大牛再没有丝毫犹豫,他饿得不行了。对于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来讲,也许爆体不是太过可怕的威胁了。何况等那些枯枝烧完,入夜以后,无雨的夜,悲嗥的狼是不会放过他这鲜肉的,哪怕爆体,也比被狼撕碎来得痛快。
五虎断门刀的内功心法,也许不太高明,但张大牛觉得起码比他的闪电丝高明,至少以前在流沙镇,那些总是欺负他的废人帮,不敢去招惹学过五虎断门刀的混混。捡起那几张油滋滋的纸头,阅读上面的文字,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障碍,毕竟他在十二年神童岁月里,读过许多枯涩隐晦的符文和典故。
对于一个两岁就开始修习道法的人,经脉穴道根本不在话下,甚至于张大牛只读了一遍那几张纸头上的血书,丹田已生出一丝内劲游走于体内脉络之间,转眼间合成一股,已比刚滋生时壮大不少,直向任脉冲去!
但没等张大牛窃喜这内功比起道法,倒有点一日千里的模样,此时那股内劲已冲到关元穴,却如遇千斤巨石一般,无法再行向前一步,张大牛这时却不慌张,只因道理早已想通,便是牛马共拖一车的事儿,当下便准备先缓下内劲,结起手印调出那道法召唤天地能量,来一同攻过关元。
谁知心思数动,非但内劲仍旧疯狂涌向关元穴,未有丝毫缓行之意,而且身体僵硬,别说结手印了,便连小指头也无法动弹一下。那内劲向关元已如潮般涌了七八次,势头愈演愈烈,再次涌向关元穴,“嘭!”已经锤击一般,张大牛只觉全身经脉无不全损,如被人用开山巨锤砸在心口一样。
可怜他这时连将胸中那口淤血喷出来的力气也没有,全身已然不听控制,但那百脉之间的痛楚,经脉反震到肌肉的损伤,却是清清楚楚,一点不漏地经受着,若平常人没有昏了过去,此刻便早就千般万般幻觉一齐涌了出来。但张大牛毕竟知道内劲冲破任督两脉,原是高手与庸人的分际,任督一通,便是云泥天壤之别,是以个中苦楚,虽是身受,却也硬生生地抱元守一,紧守脑中一丝清醒灵念。
七八十息之后,张大牛全身毛孔皆溢出血,早把那衣物浸得通红,这时那内劲又冲了一次,关元稍有点松动了,张大牛心头狂喜,却不料就在这一瞬间,那体内练了二十年的道术,积累的天地灵气,却如被点着也似,“嗞”的一声响,一下燃了起来,或者,更似决堤狂洪,涌泻开来。
一时间张大牛全身各处疯狂闪起无数电弧,“嗞嗞”的声音此起彼落,那身上衣裳片刻便被电得焦黑落尽,接着那渗着血的表皮也开始发焦,如同烤炉的肉串似的,不停地滴出膏油来。
张大牛此时早已不想什么成就古人不能之事,把内功和道术一起练习,更不想守住脑间的一丝清醒,他只想昏过去,他只想爆体——现在爆吧,死了一了百了,便是下了十八层地狱,被下油锅怕也比这痛快千万倍——至少还能号叫。
非但道术修为失去控制,就是那内劲,似乎冲破了关元便用尽了气力,竟不再向上冲行,反而倒涌了回去,所过之处,经脉无不寸裂百断,眼看已经快涌回丹田之间,张大牛心中苦笑,丹田一爆,魂魄无存,据说连投胎转世也不能了。
他在这洞穴里,只觉身躯的痛楚已到了极点,这时丹田已开始消破,连内视都无法做到了,身上的皮肤全是焦黑的,发出烧烤肉香。哪怕张大牛已是极饿,闻着自己的肉香,却也只能从痛苦堕到凄苦,从失望落到绝望,乃至无望。
那爆体的瞬间在张大牛的感觉中,如一万年那么漫长,由内至外的寸裂,比凌迟更让人痛苦。也就在这一刻,生死相界、性命皆融之时,张大牛突然悟出,马牛同拖一车原本没错,但自己却没有车夫手上的缰绳鞭子,如何去让马慢牛快?
洞外有只秋蝉,发出一声将死哀鸣,也就是这一刻,洞内,光芒从张大牛体内四射透出,映亮了这沼泽里的小小洞穴,张大牛整个人都成了碎屑一样,即使一阵微风也会将他吹得散败无存。这时天际响起霹雳,如果有人站在这丘陵上,必能见整个沼泽笼罩在无边乌云里,不尽的霹雳和闪电交织着,如大地的末日将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