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段城墙已经在慢慢塌陷了,没有马上塌下,只不过是古虎餐面前一个小小的五芒星正在闪烁着夺目光彩。把右手死死按在那五芒星上的古虎餐,似乎已将全心身的活力与性命都灌入其中,唇边方才气急攻心吐血残存的血迹,更把苍白的脸容映衬得毫无半点生气。
他已无法分心说出一句话来。城墙下西陵军队不绝的风刃那凄迷的破空声里,连珠不息的火球砸在城头,沉闷轰鸣声如鼓点一样清晰地计算着这城墙的崩溃时间。也许只要古虎餐稍一分神,也许只要那五芒星符稍暗淡,这荒川府城的城墙就会如积木一般倒塌,连带将仍还在城头哭泣发愣、如无头苍蝇一般的七千新兵一起埋葬。
也许只有跟他一起面对过西陵人的王逸才知道古虎餐的心思,愤然将那柳元连同那天子剑一起踢翻在地,冲边上那些古虎餐的亲兵吼叫着:“大帅军令,所有人等撤下城头,违者杀无赦!”古虎餐的亲卫队才恍然清醒过来,弯着腰驱赶着那些新兵撤离城头。
当上面的新兵撤走以后,古虎餐撤开时间魔法的结界,“轰!”一段二十米长的龟裂城墙,几乎马上就轰然倒塌。西陵的军队发出欢呼,他们开始按着鼓手敲出的节奏,从防守队形转成冲锋队形,收起弩机,起盾,挺枪,气势如虹!
王逸背着七窍溢血的古虎餐,在几名亲兵的掩护下,作为城墙上最后的一批人员撤退。西陵军队已经开始从倒塌的城墙处进入荒川府,王逸他们无法从此处的城头撤下去了,只能匆匆地沿着城墙奔向相连的另一方向的城头。
“带上他。”古虎餐趴在王逸背上,有气无力地指着那蜷缩在地上的监军柳元。这太监虽然瞎乱指挥,但却还是有一腔热血的,亲卫去拖他时,他醒觉起自己的监军身份,竟胡乱挥舞着双手叫嚣着要与城偕死。不过那亲卫生怕再晚一步那西陵人就冲上城头了,哪有心思与他废话?一掌砍昏了便扛着他,随王逸身后奔去了。
尽管已连续攻陷过数十座东陵的城池,但西陵的军队仍然小心地派出五十重步兵作为前锋,通过城墙后向前推进百步,再派出五十重步兵上了城墙,端着弩弓防患于未然。另外三面城墙的东陵军队如果企图居高临下对入城的西陵军队攻击,那么城头上这五十把可以连绵发射风刃的弩弓,足以将对方弓箭手切割成一堆碎肉。
然后又有一百重步兵踏上城头,持枪挺盾,在那五十名同袍手上弩机的掩护之下,开始肃清那其他三面城墙可能存在的埋伏着的敌人。但很显然,没有守军留在城墙上送死。那一百重步兵只是跑了一圈,就向仍在城外的副团长举起了小旗,示意一切安全。副团长这才下命令,让仍在城外待命的一百五十名重步兵,在手持战旗的旗手带领下,踏着鼓点入城。
已经撤退到北面林内的古虎餐,远远看着踏着鼓点的西陵重步兵身后,似乎足不沾地的三十名白袍人,那些可以发出白光的白袍人,突然皱了皱眉头,虚弱地问道:“小刀,你说那俘虏招供说,那些白袍人是什么魔法傀儡?”天下第一刀点了点头。
“点火。”古虎餐来不及解析太多,急急地对身边的王逸吩咐。
四方八面的树林内,奔出百余骑快速冲向荒川城墙,但在离城墙三百步外,已被占据城墙的西陵军队用弩机射出的风刃,连人带马削成一摊摊零碎肉块,只有十数骑冲入弓箭射程内,把十数支火箭射向荒川府城那三面完好的城墙墙角,然后他们狂笑着面对城头的敌军,射出了生命中最后一箭,尽管风刃毫无悬念地收割了他们的生命,但他们的悍勇却让同为军人的西陵同行,肃然起敬。
火起荒川府城。
十数支火箭虽然有三四支准确地命中了城头的建筑,仍不足以让火势突然炽烈至此。但这百余勇士却用性命吸引了城头的西陵重步兵,让城内藏匿民舍中的伏军成功冲到城根下,搬开事先撬开的城砖,点燃了埋在城根中所有的黑油缸。
没有人想到,东陵人自己的军队会烧毁自己的府城,烈焰焚城。
当无数的风筝在荒川府城外四周的树林内升起,城头的重步兵发现风刃射出三步之外便消散了,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画着禁魔咒的风筝在空中飞翔,环绕荒川府城之际,那城头的重步兵发现再也射不出一道风刃或火球。
而在这时,紧跟在重步兵后面的三十名白袍人,在进入城墙以后便毫无征兆地倒下。无论那位精通大预言术的法师,如何不顾后果挺着虚弱的躯体透支自己的魔法力,也无法唤起那三十名白袍人;无论那名能使用天使降召的秀行骑士如何虔诚地祷告,也不会让他的神施展神力使那些白袍人站起来……
烈焰舔食着荒川城,从城墙上的大火中侥幸撤下的几十名西陵重步兵,并没有注意烈火已使城墙上的白垩纷纷剥落,而几乎每块城砖上都刻画着禁魔咒。他们发现了敌人,几百名正在洗刷城内建筑民舍的东陵新兵,那是刚才从城头撤下的七千新兵和城中之前伏下的万余民壮里的一小股。
西陵重步兵体现了良好的军事素养,根本不用任何命令就分出十数个五人小阵。才前进了三步就刺倒了不下百名东陵新兵以后,他们甚至放弃了用枪,因为燃烧着的城墙就在身后,长枪杀人的速度太慢了,他们用半人高的巨盾,奋力向外一拍,就有三四名东陵新兵扎手扎脚地惨叫着飞跌出去,大多数人,再也没有爬起来……
鼓手的鼓点,有节奏地在校场的方向响起,这是集合的军令。西陵的重步兵在确认再也没有对手站立之后,整队向校场方向去了。被他们杀死的对手洗刷掉城里建筑民舍墙上的薄泥和灰沙,露出墙上早已刻画下的禁魔咒,却没有被西陵的士兵注意,就算看到,也以为只是这块原始大陆的某种图腾或花纹;在身后城墙的炽热烈焰和鼓声传递的军令的催促中,他们更没有发现倒下的对手、那些东陵新兵的血冲洗去路面的尘土,在浮土之下,路上每一块青砖都无一例外地刻画着禁魔咒!
血淹过那路面青石板上禁魔咒的纹路,西陵重步兵的铁靴踏在青石板上,连他们的靴底也沾上一副完整的禁魔咒……
无法沟通天地五行元气的地方,是死地,荒川府已成死地!
“这是我们的优势,唯一的优势。”古虎餐喘息着对合不上嘴的监军柳元说,“我们比他们人多,多很多。”这画满了禁魔咒的荒川府,加上画着禁魔咒的风筝在上空割绝了天地元气,无法使用魔法的荒川府,就是西陵人的死地,所有的牺牲,就是为了让这支西陵军队进入预设的死地。
自愿留下的青壮就有三万多人,加上老弱不下五万,比西陵的军队还要多五倍,那就有十万双手……而禁魔咒,就算是连天雷咒也发不出的五行废人,只要能感应到天地之气,就能结煞使禁魔咒生效。在东陵大地,只要不是早夭的,没有不能感觉到天地之气的,便连古虎餐的师父——当初苦练十数年仍被认为无法修习道术的废材张梧生,也能发出极小型的天雷咒,弄出几条闪电丝。
“古帅,咱家愿率死士为前驱!”那太监柳元倒也不枉古虎餐让亲卫撤退时带上他,虽是阉人却不失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