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队长分出二十骑冲出官道左右,搜索扯动绊马索的东陵军队,然后他望着百步外那一脸不羁的少年。这便是将军的命令里要歼灭的人,据说是这块原始的大陆的少数逆天强者之一;如果是刚才那些让预言法师和守护骑士出手的浮在半空的对手,也许更让人信服一点,但面对古虎餐,他实在无法在这衣角还渗着未干雨水的少年身上,找到什么强者的样子。
但幸好那队被偷袭的士兵,已绘制出古虎餐的样貌,就是这个少年。尽管之前被绊马索放倒的三十来骑似乎出奇地没有重新站起来,但将军不惜代价的命令,让骑兵队长举起刀,他就在锥形攻击阵列的第一点,他伏下身子,向前挥出马刀,便带领着身后的轻骑兵,沉默地开始冲锋。一支成熟的、真正勇敢的军队是不需鬼哭狼嚎来为自己壮胆的。
他的身后传来了惨叫,那呻吟声是西陵的方言,但骑兵队长没有回头望一眼,哪怕一眼。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是纯粹的军人,将军的命令是不惜代价。他扬着马刀,战马快速冲刺着,他自信没有人可以接下这一刀。
古虎餐翘起的嘴角上有着顽皮的笑意,他只是轻轻地抛着铜哨,透着几分恶作剧的味道。
百步的距离,对于速度极快的西陵战马不过也就是几息之间,但对于向着古虎餐冲锋的骑兵队长,在这短短的距离,却是经历着极大的煎熬:去搜索用绊马索设伏的两队部下的惨叫,那是他熟知的乡音……之前倒在绊马索下的袍泽,没有如预料中起身整队的马蹄声……而且,更多的惨叫声伴着战马悲嘶响起,他的身后,连骑兵小队的旗手也没有跟随……
不惜代价,简洁的军令让身为军人楷范的骑兵队长抛开了所有的杂念,古虎餐在他的视野里,不断地接近,劲风扬起战马的鬃毛,擦着冲锋的骑兵队长的脸颊,战袍被吹得紧贴着肌肤,将强健的手臂每一寸肌肉都勾勒得分明,听,他手上马刀急速破空的长啸声音。
这时西陵的骑兵队长离古虎餐已只有一个马身的距离,他突然见到之前逃入官道两侧躲避的难民不知何时奔了出来,近二百人挺着愈丈长枪,交叉捅在他的部下身上,只刺人,不刺马,这绝不是难民,这是军队,对于这个原始的大陆来说,应该是最精锐的军队!
他的部下和烤架上的羊羔一样,被交叉的长枪透体架起,手中的马刀无意义地挥舞着,却怎么也够不着对手;那些被绊马索放倒,又被同袍马蹄践踏的轻骑,到现在也没有站起来;曾招展着轻骑兵的骄傲的旗帜,已萎然瘫倒在地上,一个东陵人正在用刀斫着那名他亲手提拔的旗手的头颅,每斫一下,那倒在地上的旗手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无法动弹的手脚痉挛着……
哪怕坚强如骑兵队长这样的标准的军人,也禁不住失声痛哭,但他却不能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这就是他生命最后的记忆,他再没有任何的知觉,也许这是他的解脱。
他的头颅在看见自己的部下那一瞬间就已飞离颈项。
此时,一个身影从官道那七人合抱粗细的老树梢上飞跃下来。斩飞了骑兵队长首级的天下第一刀,一手稳稳地掏住人头。古虎餐一手勒住要从他身侧奔过的西陵战马,那马上,还坐着骑兵队长无头的尸身。
铜哨再次吹响,古虎餐和十多名伏击的勇士,飞身跃上二十多匹幸存的西陵战马,带走了九十七颗西陵轻骑兵的首级,而其他的两百人,他们在官道上列阵,准备迎战正怒吼着冲锋而来的西陵重步兵。天下第一刀在急速奔驰的异界战马上扯着嗓子向古虎餐吼道:“那些杂碎没有白光了!冲回去把他们干掉!”
古虎餐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的确,他让修真人士把那些百姓身前身后全画上禁魔咒了,在离官道还有一些距离的丛林出口。用那骑弩当然可以杀死画了禁魔咒的百姓,就像一面墙,即使画了禁魔咒,你仍可以砸烂它,可以用道术魔法轰烂它,但如果不是一面墙,如果是一个四面都画着禁魔咒的房间,进到里面的任何道术和魔法便都失效,除非,是领悟了领域的强者。
现时官道上就算不少百姓死了,但他们身上禁魔咒也还在,异界的军队一冲官道就陷入无数的禁魔小阵里,白光,果然如古虎餐估计的一样,无法传递到陷入无数禁魔阵的异界轻骑兵身上。
但是,是否没有了白光的异界军队,就可以从容屠杀之?至少古虎餐不这么认为,任谁都明白,东陵的军队里,如王逸、庞老二这样的斥候,在几乎算是最精锐的五千京川路骑军里,也不过只有古虎餐带出来的那十数人。
混进难民里伏击异界军队,这种战术行动本身已注定了人数上不可能太过庞大,否则西陵的军队就不会这样没有防备地陷入无数禁魔小阵里。所以只有二百死士,从出发就知道必死的勇士。
异界的战马的速度,也许才配得上用迅疾若流星来形容。当西陵的重步兵冲锋到东陵断后的二百勇士之前,已经看不见古虎餐他们的身影了。他们终于迎来了一次和异界军队公平的决战。
没有那见鬼的白光,双方都会流血,都会阵亡。
尽管断后的东陵的勇士,看得见在冲锋的路上,大约五分之二的西陆重步兵解下背后的巨盾,有五分之一的西陵士兵拧下长枪的枪刃收入背包,又从背包里取出二尺长的刀刃拧合在去了枪刃的枪杆上,但东陵的勇士仍是斗志昂扬,他们坚信自己倒下之前,绝对可以拉下几个异界的杂碎垫背……
可是在双方白刃相接的瞬间,就已注定了这些东陵勇士的悲壮——每五人结成一阵的西陵重步兵,几乎狼入羊群一样撞开了东陵人的防线。那些东陵的长枪,根本无法对两面巨盾作有效的穿透——不是没有人冒死突到五人小阵的侧边!可是五人小阵里,那连柄怕有五尺长的长刀锋利无比,车轮般的抡将起来,三五根长枪的白腊杆子一刀就劈断了,而当西陵军五人小阵前面的两面巨盾掀起,便架起了东陵人刺出的长枪,而这时候五人小阵里两把长枪毒蛇似的探出,收割着勇士的生命……
战斗,几乎只维持一刻钟,就结束了。
再没有一个仍能站立着的东陵士兵。
而西陵的重步兵,非但没有人倒下,竟无一人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