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自主申请铁路危险品运输资质的程序向秦部长做了汇报,果然不出苗胖子预料,我被秦部长直接任命负责此项工作的推进。
我按照咸城市危化局的网址查询,诺大的主页上全是各类会议、学习及讲话文件,却找不到一个咨询电话。我不甘心,又在市危化局各个活动的新闻中搜寻,终于,在一次危化局的培训新闻中找到了一个联系电话。我照着拨过去,对方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我心说,人吃五谷杂粮,又有七情六欲,谁还不兴凑巧有个事儿呢?这样想着,我也没有着急。隔一段时间就拨过去。一连几天,这电话却从来没有接通过。
我有点儿着急了。
在查阅办理咸城当地危险品资质的受理单位及程序时,我无意中发现,信息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一家所谓的技术管理咨询公司,由其进行申请单位资质的审核和场地、设备条件的勘察。
既然是公司,当然要开张营业,广揽生意。我轻易地查到了这家公司的电话,并取得了联系。
经过几次电话咨询,大致流程和我了解相差无异,需要申请企业准备申办材料,接受该家咨询公司的调查和审核后,报市危化局批准领证。可深究具体操作环节,该咨询公司的负责人在电话里却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苗胖子是我的直属领导,我把情况和他说了,请教他该如何开展下一步的工作。他却卖起了关子:“既然秦部长把工作交给你了,那就是对你的绝对信任。你大胆地往前闯吧。”
我暗骂他的狡猾事故,却也无可奈何。
林栋看在眼里,趁下班后没人的时候悄悄地对我说:“小李,你不能总坐在办公室里只和对方进行电话联系。人与人当面的沟通很重要,你应该去那家咨询公司现场拜访一下。”
我依言于第二天前往该咨询公司拜访。
该家咨询公司的负责人接待了我。言谈中,我得知原来这家咨询公司是市危化局下辖的一家事业单位,实质是个背靠官家吃皇粮的准政府机构。
这次当面沟通,那个咨询公司的负责人不再遮遮掩掩,而是直言不讳地说:“从程序上来讲,只有当市危化局直接受理企业申请并同意启动审批程序后,我们公司才会按照要求跟进审查。归根结底,你们要首先获得市危化局的批准申请,否则,所有的后续程序都无从谈起。”
我趁机询问市危化局的联系方式,那负责人爽快地给了我一个座机号码。
绕了一个大圈,花了一周的时间,我又回到了原点,但好歹是摸上了正确的门路,有了小小的进展。
我按照那家咨询公司给的电话号码拨过去,一次就通了。一个女人接听了电话,懒洋洋地问道:“市危化局,有什么事情吗?”
我语气谦和地说:“您好。我们集团公司是本市一家国有物流代理运输企业。根据公司的业务发展需要,想申请办理危险化学品经营许可证。您能告诉我该如何办理吗?”
女人冷冰冰地说:“进行危险化学品经营许可证申请的企业必须有储存危险化学品的场所和设施,同时,经营条件、仓储条件要符合安全管理规范要求,人员要具备管理资质,安全管理制度和应急预案都要健全,这些要求你们公司都符合吗?”
我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对需要的证明材料和流程早已了然于胸,因此不慌不忙地答道:“我们企业从事交通物流代理运输业务,各项资质、管理制度都很成熟。不过,我们是货运代理,是做运输业务的,因此,没有实际的储存危险品的场地和设施。”
那女人不耐烦地说:“那你们的情况和申请条件不符,我们不能受理。”
我追问道:“我们是交通系统下属的国有企业。按照铁路和地方政府之间的合作分工,如果我们要开展铁路危险品运输,必须要首先在所在地的危化局取得危险化学品经营许可证。我们虽然没有仓储场地,可是我们的运输产品本身就兼备了运输和短暂仓储的功能,所以是符合要求的。”
那女人照本宣科地说:“按照规定,拿证企业必须是有仓储基地,你们不符合申请办理经营许可证企业的要求,我们不能受理。”还没有等待我作进一步回应,她竟主动挂断了电话。
我猜这一定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中年妇女,早已习惯了政府部门每天重复机械、悠闲自在的机关生活,不喜欢任何突如其来的意外来打破这种宁静。所以,任何跳出她认知范围内的业务,哪怕是稍有点儿特殊,她也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一概懒得搭理。
门路找到了,却吃了个闭门羹。我不担心继续找方法解决问题,却担心这明文规定是把尚方宝剑,把一切不符合其要求的企业全部剔除在名单以外。
左思右想,我决定还是再按照林栋之前说的方法试一次,当面去市危化局拜访。
临去之前,我特意和市危化局之前联络过的那个女人又沟通了一次,说明了我希望当面沟通,尤其是将我们企业的实际情况介绍一下的意思。那女人爽快地答应了,并告诉了我具体的办公地址,只是在电话里,她仍然坚持声称我们不具备申请的资质。
她的言下之意,来了也是白来。
衙门的门槛再高,我职责所在,也只得硬着头皮闯闯。按照女人给我的地址,我找到了市危化局的大楼,来到了那个女人的工位前。
出乎我的意料,这女人的年龄与我仿佛,远未到混日子的阶段,但无论是气质还是语气,都已经完全没有朝气,一板一眼,生硬古板,身材更是严重走样,大腹便便,臃肿笨拙。我乍一看还以为她是有孕在身,但仔细观察后,发现她胖得倒是上下一致,前后均匀,典型的水桶身材。我心说,这丫头营养吸收得倒还算均衡,浑身上下一点儿没落下。
我笑着上前打招呼,掏出名片礼貌地递给她。她伸手接过,一双肥手白皙嫩滑,丰满厚实,手指个个短粗柔软,指甲鲜红欲滴。我脑海里不经意间地闪过了红烧猪蹄那活色生香的片段,生生地咽下了业已到嘴边的口水。
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后,便将我的名片扔到了桌子上,一只手习惯性地叉腰而立,另一只手端着个做工精致的多功能养生杯,神态随意中透着倨傲。我心说,就您这身材,得备多少个养生杯才能完全达到剔除脂肪、清肠通便的作用啊。
我简单地介绍了志化集团的发展概况及目前的业务需要,重点表达了需要在咸城市危化局办理危险品经营许可证的紧迫性。我甚至不无吹嘘地说,交通系统的主管部门已经默许了我们公司开展危险品代理运输业务,目前万事俱备,只差这一纸文书。我满以为抬出这样的中央级部委单位会给这个胖婆娘一个下马威,但结果证明丝毫无用。她只是地方的一个小小的公务员,中央级部委离她太远,也管不着她。
所以,她语气平静、但却毫不留情地说:“我上次在电话里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按照规定,你们企业不符合市里关于危险化学品经营许可证的申请条件,我们无法受理。”
我不死心地扯谎道:“我们集团公司以前做过危险品贸易业务,自有的库房租给别人使用了。待到明年租约到期后,所有权还是我们的。”
她轻描淡写地说:“那你们就明年再申请喽。”
我在市危化局结结实实地吃了个软钉子,回到单位越想越觉得不能这样轻易放弃,毕竟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危化局的小胖娘们要么是墨守成规,要么是诚心找茬儿,我必须摸清楚实际情况,再对症下药。
思来想去,我决定天天去危化局耗着,一来,先尽量和那个女人混个脸熟,择机从她的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信息;二来,万一她这里确实行不通,指不定就会遇到什么其他的领导,我把情况一说明,领导重视了再一过问,这难题也许就迎刃而解了。
总之,呆在单位里苦等是死路一条,希望就在市危化局内部。
第二天,我又厚着脸皮去了,找了个借口说志化集团内部经过研讨后,宁愿承担违约的损失,提前将租赁出去的危险品堆场收回,以便于符合这次安全规定的要求。
谁知道,我的策略变了,胖女人则更是临危不乱,随机应变。她装模作样地拿过我们公司的资质,认真地翻了翻,忽然说道:“按照我们市危化局关于危险品经营许可证办理的工作流程,本市企业的申请应首先从其所属市区的危化局分支机构提报,由危化局的分支机构审核无误后,再上报给我们市危化局审核。所以,你们单位如果真的要申请,还得从区一级的危化局分局单位开始提报。”
我狠狠地咽下了一口恶气,心说,肥婆娘,你早就知道这么个流程,却直到现在才告诉我。我这边急得火上房,你倒是真沉得住气。
尽管如此,我仍不得不陪着笑脸对她说:“那您看方不方便把区危化分局的负责人和联系方式告诉我?”
这次她倒是爽快,挥笔写了个电话号码甩给我。我如获至宝般地将电话号码小心叠好,揣到了上衣的口袋里。
胖女人忽然一脸温柔地对我说:“我要提醒你,安全管理无小事。根据我市危化局的《安全管理检查与防范制度》规定,区危化分局在受理所辖区域内的企业申请后,一定会去企业的现场实地考察安全管理情况。如果你们企业的仓储场地租赁给了外人,那么在回收后不仅要重新登记,接受全面的检查,很可能还要根据检查结果进行整改,直到完全符合安全管理的要求。这前后恐怕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如果整改不力,几年时间也是有可能的。”
我气得恨不得吐出一口鲜血,将她那张白皙的肥脸染成一张玫瑰披萨。
灰头土脸地离开市危化局,我直奔志化集团公司经营所在地的区危化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