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将近晚年,又有一个女子进入萨特的生活。她开始是萨特的情人,后来成为他的养女。
1956年3月,一个叫阿莱特·艾卡姆的阿尔及利亚籍姑娘给萨特写了一封信。她当时19岁,是犹太人,正打算通过巴黎高师的入学考试。
她读过萨特的《存在与虚无》。一方面,她就论文的有关问题向萨特请教;另一方面,这时阿尔及利亚战争已经打得火热,她作为一个生活在法国的阿尔及利亚人感到十分苦恼,不知何以自处,在信中抒发自己的苦闷。萨特回了信,让她寄论文过来,之后他们的书信来往不断,并顺理成章地见了面,不久,她就成了萨特的情人。
1958年,萨特由于写作的过度紧张和疲劳,一度经历了严重的精神危机。在这困难的日子里,除了波伏瓦的照料外,阿莱特又给了他许多慰藉。
此后,阿莱特在萨特的生活中越来越重要了。阿莱特弹得一手好钢琴,歌唱得也不错,萨特很喜欢坐在钢琴旁边为她伴奏,或者同她进行二重奏或二重唱。这个时刻,是萨特一天最为放松的时候,也是心情最为舒畅的时候。
1965年1月,萨特正式申请收养阿莱特为自己的养女,直接目的是为了改变她恶劣的精神状态和不利的生活状况。据猜测,为了改变阿莱特的地位和状况,萨特曾经想过同她结婚,以前他在帮助波伏瓦和万达时都想到过这一招,这也是他能够为他喜爱的女性送出的最后一份礼物。
这种实际上是情人,而在名分上是养女的状况,看上去有些乱伦色彩,而萨特确实有一种乱伦意识。在自传《词语》中,萨特直言不讳地说:
大约10岁时,我读了一本名为《横渡大西洋的客轮》的书,十分着迷。书中有一个美国小男孩和他的妹妹,两人天真烂漫,彼此无猜。我总是把自己想象为这男孩,由此爱上小女孩贝蒂。很久以来我一直梦想着写一篇小说,写两个因迷路而平静地过着乱伦生活的孩子。
后来,萨特果真写出了这样题材的作品,《苍蝇》中的厄勒克特拉与俄瑞斯特斯,《自由之路》中的波利斯与伊维什,《阿尔托纳的隐居者》中的弗朗兹与莱妮。只是最后这一对才有实际的行动。这种家庭关系吸引他,与其说是爱的诱惑,不如说是对做爱的禁忌的迷恋,迷恋那种火与冰混杂、享乐与受挫并存的禁忌。
萨特说:“我喜欢乱伦,只要它包含着柏拉图式的成分。”
萨特从小没有父亲,后来母亲再婚,他同继父关系紧张。他不喜欢父子关系,认为这是一种强制性的关系。他不想结婚,更不想要孩子。但他对于这种人伦关系仍然感到好奇。收养一个女儿,作为对没有子女的补偿,或许可以满足他的这种好奇心。
现在这种想象中的乱伦实现了。他跟阿莱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谈不上什么真正的乱伦,但他们又有父女的名分,所以又可以说是乱伦。正因为萨特没有任何姊妹,没有任何女儿,所以他才可以想象乱伦。想象是什么?正如他常说的,是不在的实在。虽然是想象中的乱伦,但毕竟是乱伦。
(2)
萨特在晚年把他的乱伦兴趣表达在剧作《阿尔托纳的隐居者》里。萨特和阿莱特曾一起去威尼斯度假。在那里,萨特写了《阿尔托纳的隐居者》最后一幕的初稿。萨特将剧本的内容读给阿莱特听,让她提意见。下面是剧中有乱伦关系的莱妮和弗朗兹的一段对话:
莱妮:昨天呢?
弗朗兹:没有,我对你说!什么也没有!
莱妮:没有什么,只是兄妹通奸,乱伦。
弗朗兹:你总是夸大其词。
莱妮:你不是我哥哥吗?
弗朗兹:是的,当然是。
莱妮:你没有跟我睡过觉?
弗朗兹:少得很。
莱妮:哪怕你只干过一次,你就这么害怕说这几个字吗?
弗朗兹:(耸耸肩)字眼!(稍停)什么?要找字眼来形容我这行尸走肉所遭受的不幸。(笑)你认为,我同你发生了两性关系?噢,小妹!你在我这儿,我搂你,人类与人类性交,如同这个星球上每天夜里人类亿万次进行的事情一样。(对着天花板)但我要宣布,格拉赫的大儿子从来没有想占有她的妹妹莱妮。
莱妮:胆小鬼!(对着天花板)躲在天花板后面的居民们,时代的见证人是一个作伪证的证人。我,莱妮,与哥哥通奸的妹妹,我爱弗朗兹出自情欲。我爱他,因为他是我哥哥。只要你们还有一点儿家庭的感情,你们就可以最终判处我们。但我不在乎。(向着弗朗兹)可怜的误入歧途的人呐,这才是应该向他们讲的。(向着螃蟹们)他要我的肉体,但并不爱我,他羞得无地自容,因为他在黑暗中跟我睡了觉……结果呢?是我赢了,我想占有他,我占有了他。
莱妮在另一处想对弗朗兹说:我需要你存在下去,你,我们家族姓氏的继承人,惟有你对我的爱抚使我动心而不使我感到羞辱。我一文不值,但我生在格拉赫家,这就是说,非常高傲,我只能跟一个姓格拉赫的男人发生关系。乱伦,我只能这样,这是我的归宿。
到了后期,萨特对于阿莱特更多的是对女儿的爱,因此不会限制她同别的男性交往甚至谈恋爱。
波伏瓦的态度正像阿莱特所说的那样,“完全置身事外”。波伏瓦有一个原则:是否收养阿莱特,这完全是萨特自己的事情,而且是他的自由,而她不应该有任何干涉。
萨特晚年患病严重时,经常守候在他身旁照料的,是波伏瓦和阿莱特,而波伏瓦同萨特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些。这时,波伏瓦确实扮演着妻子的角色,虽然她没有名分;而阿莱特也扮演着女儿的角色,虽然她并非萨特的亲生女儿。如果这是一个家庭的话,那也是一个20世纪最奇怪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