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独身并不意味着没有恋爱经历,不少人认为正是艾米莉·狄金森的失败恋情成为她孤绝一生的原因。
少女时代,狄金森的恋爱对象是本杰明·弗·牛顿,他是她父亲的助手,正是他启发狄金森走上诗歌创作之路。但为何两人未能终成眷属,至今仍是个谜。
1854年,狄金森在一次旅行中遇见一位名叫沃兹沃斯的牧师,他是哥哥奥斯丁的朋友,狄金森对他产生了恋情,把他称做自己“世上最最亲爱的朋友”。
这个时期,狄金森仍没有从信仰的迷茫和危机中走出来,她渴望从作为牧师的沃兹沃斯那里得到指引。
她在日记中写道:我曾失去自己的立场而坠落其中。年轻时她们告诉我,上帝存在于每个地方,我相信却不能感受它的存在。后来我看见朋友向他的怀抱奔去,可是我却跟不上,被丢在后头。后来我把诗当做我的主人,也没有寻求他的同意。这样的力量超越我的限度,吞噬了我的灵魂。某天我有了疑问,想向上帝寻求解答,可是却找不到他。
在日记中,狄金森表达了这次爱情带给她的感受:
沃兹沃斯先生昨晚抵达这里,他住在奥斯丁与苏的家。今天下午他到这里与我们喝茶。一开始我感到很害怕,很想逃出客厅,但是在我听见他的脚步声之前,他就进来了。维妮与母亲立刻表达她们的欢迎。我信任母亲,至少是今天会努力从床上起来欢迎他,因为他的故事总让她很开心。
他的来访还是让我们全家人都很开心,即使我自己被回忆所困扰……在他离开之前,他谢谢我上一封信所附的谜语。他总是觉得我的诗很难理解。他透过黑暗的镜子所看见的,就像黑金森先生与贺兰先生。我的文字超越他们,让他们觉得追逐是无意义的。
像所有陷入恋爱的女人一样,紧张、焦虑又伴随有更多的期盼。她期望沃兹沃斯能像《奥罗拉·李》中的米罗尼一样能理解她的诗,但是,事情总是令人失望。
更令人失望的是,沃兹沃斯是个已婚的男士,狄金森的恋爱不可能有任何结果。这令她焦灼而痛苦,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能从这段情感中解脱出来。
她甚至还以他为原型塑造了一个“lover”(爱人)写在自己的诗中,寄托自己的情怀。1862年的4月,沃兹沃斯出发到欧洲旅行,很显然狄金森非常想念他,她写信给他的妻子玛丽。这时的狄金森情绪处于焦躁不安之中,沃兹沃斯的欧洲旅行带来的长时间的分别,造成了狄金森的绝望,她在给黑金森的信中透露了这一点:
我们的生活可能无法有任何交集,因为他有他自己的事业,那是上帝指派他的神圣职务。我无法依循沃兹沃斯先生的道路到天堂,我要以我自己艺术的道路到达。那是对我的召唤,和召唤他的声音一样真切,只是,召唤的来源会是一样吗?
最终,时间消弭了一切。
艾米莉·狄金森把自己封闭起来,将自己的精力投入诗歌创作。
40岁以后,狄金森把自己关入深闺,绝少与外界沟通,人们更难见到她的身影。有时候,人们偶尔可以看见她在楼上将食品放在一只小竹篮里,再用绳子从窗口慢慢地顺下来,在窗口下面是一群等待的孩子。这是她与外界保持联络的唯一方式。
她还终日把自己裹在白色的长袍之中,因为那是纸张的颜色,是弃绝性的贞洁的颜色,也是一种孤独的颜色。在艾米莉·狄金森的眼中,“孤独”不是负面的煎熬,而是一种“迷人”的颜色。
(2)
通过《大西洋月刊》,狄金森结识了编辑黑金森,她恳求黑金森能够做她的“导师”(Master),并将自己称为“您的小精灵”和“您的学生”。黑金森十分欣赏艾米莉的才华,觉得她非常独特。他们开始通信,经常交流各自对文学的看法。
但黑金森也一样是位有妻室的男人。1870年,黑金森来到阿默斯特专程看望了这位女诗人,其时狄金森已经是40岁的老姑娘了。他们保持了漫长的友谊。
(3)
狄金森最羡慕的女诗人白朗宁夫人,在40岁时得到了她的精神爱侣——诗人罗伯特·白朗宁,狄金森被这对神仙眷属的爱情故事深深打动,她期待着自己的40岁。
那一天到来时,狄金森终于尝到了真爱的滋味,他就是洛德法官,她父亲的老朋友,也是一位莎士比亚的狂热爱好者。
很早的时候,她就认识了洛德,但那时他有自己的妻子,现在他的妻子去世了,狄金森却又担心自己在他眼里只不过还是以前的小女孩。她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迎接他的每一次到访,她能感受到他停留在她脸上的不敢奢望爱情降临的目光。
在一个星期日早上,洛德已经拜访过了狄金森全家,当家里所有的亲人都去了教堂,他突然又来了。狄金森从窗户看见他走来,听到他敲门的声音,她感到既害怕又温暖,她开门的手在颤抖,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到他说:“一股希望使我又来到你这儿,我很快要离开,可还是很想听听你心里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唐突呢?”
可想而知她心中是何等的狂喜!在当天的日记里她写道:“他怎么会知道他秘密的心愿也会是我的呢?……当他走后,我以为那是我的幻觉……我永远不会知道该如何与人分享这种幸福。”
狄金森写给洛德的信尤其令人感兴趣,在信中她说,“可我把我的行为掩饰起来”。之后,她似乎不愿意再掩饰她的感情,因为他们的爱是相互的。“我承认我爱他——我高兴——因为我爱他——感谢造物主,把他赐给了我——我的内心充满喜悦。”在另一封信中,她写道:“哦,亲爱的,请把我从对你的崇拜中解救出来吧,不然它会毁了我们俩。”
1878年洛德似乎想要和狄金森确定性关系,狄金森拒绝了。她要保持她的独立性。
“你难道不知道当我拒绝你时你是最幸福的么——你难道忘记‘不’是我们语言中意义最广泛的词么?”
正如人们所预料的,是词语,而不是身体,替狄金森讲话,她的爱情建立在词语之中。
“很奇怪的是,尽管我从未与你同宿过,每天夜晚却那么想你——我一闭上眼睛,便渴盼着你对我的爱——我醒来,带着温情暖意,感到睡眠几乎填补了我渴望的需求。”
这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而美丽的爱情了,爱情仅仅存在于词语和幻想之中。
尽管狄金森在“词语”中深爱洛德,可当他恳请狄金森嫁给他并和他一起住在伦敦时,狄金森拒绝了这一请求。
灵魂选择自己的伴侣;
然后,把门紧闭;
她神圣的决定;
再不容干预;
发现车辇,停在,她低矮的门前;
不为所动;
一位皇帝,跪在她的席垫;
不为所动;
我知道她,从人口众多的整个民族;
选择了一个;
从此,封闭关心的阀门;
像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