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赫伯特·斯宾塞是哲学家,也是社会学家,经常给查普曼供稿。他单身一人,却不近女色。在玛丽安所交往的男性中,赫伯特·斯宾塞或许是最杰出的一个,除了想象力稍有欠缺之外,他的智识在任何方面都足可与她匹敌。不过,在众人眼里,他有些冷血,太自负,太自恋,除了在学问上,不会与任何人发生关系。当玛丽安开始接近他的时候,斯宾塞感到恐惧了,怕她会和自己长相厮守,便赶忙躲得远远的。他一生都保持独身,好像也没有性方面的需求,或许是事业的原因把性欲压抑住了。
(2)
在斯宾塞躲得远远的之前,他的朋友们经常看到他和玛丽安一起出入各个地方,朋友们甚至猜测他们是不是已经订婚了。
玛丽安甘愿屈尊,甘愿接受一个男人的不完整的爱,这些特点都在她与斯宾塞的交往中表露无疑。下面是她写给斯宾塞的一封信的摘录,这封信写于1852年7月14日:
我知道,这封信会让你非常恼火,但是请等一等,当你发火的时候什么都别对我说。我答应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我想知道的是,你是否能够向我保证不会抛弃我,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让我分享你的思想和感情。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我会死的;但是如果你在我身边,我就会用全部的勇气去工作,去让生活变得更有价值。我不想让你牺牲什么——我会做得很好,根本就不会在你不需要的时候去打扰你。但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将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我得到你的许诺,我就会一直期待着它。我努力过——的确我努力过——去和任何事情断绝关系,做个完全无私的人,但我做不到。那些最了解我的人总是说,如果我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现实生活总是会诋毁这段感情,他们说的是对的。你可以诅咒我对你的感情——但是,只要你对我有耐心,你就不会继续诅咒下去的。你会发现,我很容易就会满足,因为我是从对失去你的恐惧中走出来的。我想,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会写这样一封信——但我并不觉得羞耻,我是值得你的尊敬和爱护的,无论粗俗的人们会怎样想我。
“我想,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会写这样一封信”,这话她可说错了,大约在10年之前,另一个女人也写过极其相似的信:
我知道,当你在读这封信的时候会感到不快……但我还是想说,我并不想给自己找什么借口,我愿意承受任何责骂。我唯一关注的事情就是不能失去你的友谊,我的老师啊,如果你弃我不顾,我会完全绝望的;如果你给我一些——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快乐,我就会找到生命的意义的。
穷人只需要很少的东西就能养活自己——他们只渴求富人餐桌上掉下来的一点儿面包屑。如果他们不拿这些面包屑就会饿死的。而我,需要从我所爱的人的身上获得更多的爱,而你以前所给我的却是太少了——那时我们一同在布鲁塞尔,我珍视着你这太少的关爱,我就是因此而活着……
我是不会再读一遍这封信的,我一写完就会把它送出去。但是,我有一种感觉,那些冷漠的人,那些庸庸碌碌的人,他们在读这封信的时候一定会说,“这个女人,她在胡说些什么呀”……
这是著名作家夏洛蒂·勃朗特在布鲁塞尔求学暗恋上自己的老师时,写给他的求爱信。
碰巧的是,她们遭受了同样被拒绝的命运。当玛丽安发现那封热烈的信并没有得到斯宾塞的答复后,或许自尊心苏醒的原因,玛丽安比她在查普曼一事中“转变”得更快,她理智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两个星期之后,她又写了一封信,说她已经把感情转变为一种较易被人接受的东西。优越感与自卑感、自信与自责的双重性格在她身上交替发挥作用。尽管它们彼此矛盾,却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发生作用,帮她创造出某种独特而珍贵的二人关系:
亲爱的斯宾塞先生,很抱歉我的上一封信让你感到不快了,还好我能收回我的话。我应该立刻告诉你,因为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真诚,所以我才觉得难过。
如果真像你在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中所说,你觉得我的友谊就其本身来说对你是有益的——不要往其他方面去想——那它就是你的。让我们——如果你也能够的话——忘记过去的事情,除非是那些能让我们彼此信任、彼此萌生好感的事情;让我们一同使生活变得更加美好,只要命运许可我们这样去做。
或许,乔治·艾略特对她生命中的这一段作过最好的评述,这是她在1870年7月,也就是18年以后,写下的话:
我们女人总是会处在一种缺乏关爱的状况中。虽然给我们的关爱可能是我们所能拥有的最好的礼物,但是我们还是需要有一定的独立自主的生活。当一些可爱的女人陷入无助的困境时,是最可怜不过的——因为她们认为最大的快乐就是来自于两人彼此之间的爱恋。她们从未想过要在独立之中获取快感。女人需要这样一种东西来制衡她们的激情,她们需要独立应该更甚于需要男人。
(3)
在遭到斯宾塞的拒绝后,玛丽安更加成熟起来,同时也更深刻地认识到女人独立的重要性。恰从此时起,她开始翻译费尔巴哈的《基督教的本质》,费尔巴哈的观点对她产生极大的影响:保证真正婚姻的是爱情,而不是法律的约束。从现在起,玛丽安不再追求婚姻了;爱情,只有爱情才是她真正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