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返回东宫的路上,若瑶一直沉默,大概是因为见她神情不对,子衿目带担忧的看她,几次欲言,却又强自忍住。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问,却又不敢,若瑶明白她是在为自己担心,可是此时此刻,自己实在是堆叠不出心情来安抚她,也不想再强颜欢笑下去。
一路回到东宫,凤鸾殿内,雾吟已经派人传好了午膳,菜品很丰盛,大多是若瑶爱吃的,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留心记住了自己偏好的口味,只是今天,她的这一番用心,却要白费了。
“小姐,你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多少吃一点吧,要不,就喝一小碗松子粥,好不好?”子衿见若瑶吩咐撤席,连忙拦下,焦急而又担忧的问道。
若瑶摇了摇头:“我现在没什么胃口,什么时候想吃了再传吧。”
子衿无奈,只得点头让小丫鬟们将一桌子菜撤下,一面绞尽脑汁的边想边问道:“那小姐要不要先睡一会,还是子衿亲自去小厨房替你炖点鲜杏汁燕窝吧,噢,对了,毓顺殿的宫女之前送了些青梅到阅微偏馆来,说是小姐喜欢吃,小姐要不要先吃一两颗,梅子酸,顶能开胃的!”
她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再小心翼翼的捧到若瑶面前,面上那献宝似的紧张神情和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担忧,终究是让若瑶不忍心,轻轻点了下头,拿起盒中的青梅小小的咬了一口。
她明显的松了一大口气,刚想说什么,却听得外面的小丫鬟通报道:“太子妃,王总管求见。”
若瑶开口道:“快请他进来。”
王安忆进来向她行了个礼,她以为他是要问她进宫的情形,却不想他根本不提,只是恭敬开口道:“太子妃,方才丞相府派人过来,上将军的送别宴定在今晚,说只是家宴,想请太子妃回相府一聚。”
若瑶点点头:“那劳烦王总管即刻便准备马车,我现在就过去。”
虽然送别宴是晚上才开席,而现在不过刚过正午,可是王安忆并没有多说什么,恭谨应着退了出去,不一会便着人来请她。
若瑶带着子衿来到东宫正门,马车是已经早早侯着的了,除了马车,王安忆还备下了厚礼,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备齐这些,虽说他办事极为得力,但更有可能是早在父母亲差人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准备着的了。
若瑶开口道谢:“王总管费心了。”
“这都是老奴该做的。”他平和恭敬的答着,一面亲自替若瑶掀开了车帘。
马车徐徐开动,子衿虽然极力避免盯着若瑶看,但面上的担忧神色总是藏不住的。
她跟在自己身边那么久了,明白依自己的性子,在距离开席尚有那么长的时间便赶回相府,不可谓不反常,可是如今,若瑶却并不想再去费心在乎旁人会怎么想,又会不会落下话柄。
影就要走了,去往漠北那块边远动荡的土地,一别五年,在这漫长的年月当中,她将很难再见他一面,不是不牵挂的。
而若瑶此刻,不管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都并不想继续留在东宫内,虽然她并没有完全相信轩辕亦辰是真的对凌蔓清动了心,可是心底仍是不可避免的不舒服,她觉得累,想要抛开这一切,什么都不想,哪怕只是暂时的,可让她能够舒一口气,也是好的。
回到相府,门口候着的下人见到若瑶,先是一楞,随即高高兴兴的进门通报去了:“夫人,夫人,凌小姐回来了!”
慕容岚急急的迎了出来,一把握住若瑶的手,语带惊喜的开口道:“瑶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若瑶心底一冷,露出由衷的冷笑:“怎么,早些过来不好吗?”
慕容岚一愣,一面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一面僵硬的笑道:“瞧瞧这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又做了别人的妻子一国的太子妃,说话还这么……”
若瑶的笑容一淡,随即又强自转换心情开口道:“影呢,怎么不见他出来?”
慕容岚勉强笑了笑:“他出去你们从前常去的山涧骑马去了,说是这一走不知道要隔多长时间才能再去,他不知道你会那么早来,不然哪会出去——凌总管,你即刻派人去请少爷回来,就说小姐来了。”
若瑶忙拦住她:“不用了,让他顺着自己的心意再多玩会,不用急着赶回来。”
慕容岚拍了拍她的手:“后院禁地的时光,他和你是最投缘的,感情也最好,如今他要走了,若是知道你回来了我们不去叫他,准又要发一顿脾气。”
一面说着,一面微微点头示意凌总管下去办了。
对,禁地的时光,她这个始作俑者比谁都要清楚明白。
若瑶没有再多说什么,随慕容岚进了暖阁,才坐定,碧芷已经张罗好了一案几的瓜果茶点,她这才惊觉慕容岚今日所有佯装出来的伪善,都来源于眼前突然造访的——肃妃!
“肃妃娘娘?!”
“宫里待久了也没什么事情,想回将军府看看,路过相府说是有宴席,就来送送上将军。”肃妃还是那么随意。
她亲自拣了几样放到若瑶面前:“来,莲心花盏,奶白杏仁酥,听说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慕容夫人一早就吩咐厨房准备着了。”
若瑶不愿意拂了肃妃的意,微微笑着,拿起一块杏仁酥在手里,却并没有吃,这些都是素来她中意的小点心,只是此刻却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
自己这个样子自然是没能逃过一直注意着她的子衿的眼睛,子衿看了一眼案几上的点心,向慕容岚开口道:“夫人,不知道府上有没有青梅?”
“子衿。”若瑶出声唤她。
慕容岚有些讶异的开口道:“有是有,不过太子妃不是不爱吃酸的吗?还是……”
她一面说着,一面不动声色的看向若瑶的小腹,若瑶有些窘,子衿却没有注意到,自顾自的开口道:“小姐胃口不好,今天中午都没用午膳的,所以我想着吃点酸的东西或许能开开胃。”
“这样啊。”慕容岚的眼中现出微微的欣慰神色,随即带着下人去取青梅,“娘娘,你们有话……慢慢说。”
肃妃没有说话,只是颔首示意。
她转眸看若瑶,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太子妃,听说,你今天早上进宫去了,是不是?”
若瑶点点头:“我恰好知道一个偏方,所以进宫去看看对皇上的头疾有没有用。”
“一切都还好吧?”
她问的有些小心翼翼,若瑶虽然暗自奇怪,但并没有深想,点头道:“我走的时候皇上已经安睡了,持续用下去应该会有用。”
肃妃面上现出些许欲言又止的神色,停了一会,越发小心的开口问道:“你进宫,有没有顺道去看看太子殿下?”
若瑶看着她眼中掩藏得很好的担忧和紧张,慢慢垂下眼睫,唇边不受控制的泛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原来,我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