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大学城，天气已经非常炎热，就连夜晚的风中都夹杂着一丝热气。
林海私立大学南校区，一位保安一手持着手电，一手扯开了身上制服的几颗纽扣，慢慢地踱进了废弃的图书馆大楼。
一楼的大厅黑漆漆的，像一张恶魔的巨嘴。保安按照例行规矩，用手电光在大厅里巡视了一番。
“啊，亲爱的，快点，再快点……不要摸那里，讨厌……”冷不丁的，一个压抑的喘息女声传进了保安的耳朵里。
这声音听得他全身的骨头都酥了，喉头一紧，隔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大步流星地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在大厅的楼梯转弯处，两具白花花的身体火热地交缠在一起。那手电光一扫过去，保安满眼的都是女孩儿沉甸甸的两个乳房和在乳房上肆意揉捏的两只大手。
操，野战啊，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轮到我？保安心里想着，面色却一沉，大吼道：“干什么的？”
这一下可吓坏了那对野鸳鸯，两人顾不得拿地上的衣服，光着身子顺着楼梯就往二楼跑去。保安在后面紧追不舍。
“别跑！”二楼走廊里，保安凶狠地喝道，“停下来！这里是禁地，你们不知道吗？还敢来？”
那对野鸳鸯哪里肯听，脚板在脏兮兮的水泥地面上“啪啪”作响。那女孩像是绊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一滑，摔倒在地。男孩刚要扶起她，就听到女孩发出一声惨叫：“啊，啊！”
这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和图书馆里回荡，吓人得紧。
保安心下疑惑，拿手电照去时，却看到地上有一滩黑红的血迹，一具冰冷的尸体就躺在血泊中。女孩儿跪在尸体边，身上沾满了血迹，脸上全是惊恐，而男孩儿也惊呆了……
第二天上午，大学城警察局审讯室内。
一张桌子横陈着，桌子的一边是一位年轻的男警察石铁，身材高大，刻意板着的脸却掩盖不住阳光和朝气；而桌子的另一边，则是那对倒霉的野鸳鸯和保安。
“姓名？”石铁问。
“俺叫牛大壮。”
“月，月如。”女孩哆哆嗦嗦，似乎还心有余悸，她的男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嘴里说道：“范量。”
“身份？”
“俺是林海大学的保安。”
“我们是林海大学英语系二年级的学生。”
“发现尸体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现场有短暂的沉默，范亮和月如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牛大壮一拍桌子，道：“还是俺来说吧，当时，俺图书馆大楼里巡视，就发现他们俩在打野战，那个场面哟……”
石铁毕竟年轻，一下子也闹了个红脸，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道：“说重点！”
牛大壮撇撇嘴：“后来，我去追他们，大家跑上了二楼，在走廊尽头，这个女的跌倒了，发现了尸体。我们都吓傻了，隔了一会儿，才知道要报警。”
“还记得那时候几点吗？”
“十点多。”牛大壮很肯定地说，“每晚十点，我都要负责巡视图书馆大楼的。”
“你们认识死者吗？”
“当然不认识，这事儿可跟俺没有任何关系啊！”
“我们，我们是认识他的……”范亮支吾着说，“昨晚上，我看到他的脸了，是刘秀。一定是他，没错。”
“是认识的？”石铁眉毛一挑，“你们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在我们学校是名人，所以，我们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们……”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警员推门进来，打断了石铁的沉思。
“张警。”石铁站起了身。
“审讯结果如何？”张克林问，他是一个从警三十年的老警员，再过几个月，就可以退休了。
“死者跟死亡地点很有渊源：死亡地点是林海私立大学被废弃的图书馆大楼。这栋大楼是去年修建的，它的设计方案在当时是轰动一时——林海财团出资在全校举办了图书馆大楼设计方案大赛，一位学生的设计夺魁。财团董事会和校方采纳了他的设计方案建造图书馆大楼。然而，图书馆修建到三个月多月，就快竣工的时候，大楼却发生了坍塌，三名建筑工人重伤，一名工人不幸死亡。究其原因，竟是设计方案中一个小小的地方出了问题——一楼承重柱中的承重钢筋布设设计没有达到规定的标准安全系数。校方只能停止这个项目，图书馆大楼也就荒废了。为了保证学生们的安全，这栋大楼被校方定性为校园禁地。而死者便是那位夺魁的学生，一名名叫刘秀的大四学生。”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学校没开除他？”张科林有些讶异。
“没有，而当时负责审核该设计方案的两位资深建筑系博士马虎大意，也没看出这个失误。本来刘秀和两位博士都要为此事负责，然而，林海财团却大度地表示不追究三人的刑事责任，刘秀仍然可以留在学校上学。”
“素来便听说林海财团是一个慈善财团，这些年更是捐建了不少希望小学，这么看来，果然是宅心仁厚的。”张科林叹了口气，“可惜这个学生了，怎么会想不开自杀的呢？明明财团和校方都原谅他了啊？”
“什么？自杀？”
“嗯，跟我来吧。”
寒气四溢的尸体鉴定室内，刘秀的尸体躺在冰冷的陈尸台上。他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西装，打着领结，这个季节，穿西装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右手的袖子被翻起，露出了刀痕累累的胳膊，他全身都是干涸的血迹。
“这是死者自杀的凶器。”穿白衣，戴口罩和手套，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法医拿起一只透明的证物袋子，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片沾着血的锋利刀片，“他是割腕自杀，流血过多而死的，手腕上有三十几道割伤，可见他当时的决绝。初步判断，他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晚的八点到九点之间，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尸体被发现。”
又拿起一个装着一页纸的证物袋：“这是从他西装口袋里搜出的遗书。”
张科林接过来一瞧，沾满鲜血的纸片上只写着简单的几行字：因为我设计失误，林海财团损失了几千万，那名工人也因我而死，我对不起林海财团，对不起学校，对不起那些受伤和死去的人，我该死，我该偿命。
“真要偿命的话，为什么等到一年后的现在？”石铁若有所思。
张科林叹息道：“我们打电话给死者的室友们，室友们说，一开始，刘秀坚持自己的设计没有出错。后来，他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一个多月前，那个死亡工人的家属找到刘秀，对他又打又骂，那之后，他便一直意志消沉。所以，这自杀也说得过去。但具体情况如何，还是要等我们亲自前往林海私立大学调查清楚。”
“勘查现场的人说，现场被那对大学生和保安破坏得很厉害，地上充满了凌乱的脚步印子，我们的人提取到了五组脚印。此外，那刀片上并没有其他人留下的指纹。”法医摘下口罩，露出一场五官庸常的脸来，只一双眼睛明亮幽深。
“五组？”石铁在心里算了算：死者，保安，再加上那对小情侣，不是四个人吗？怎么会钻出五组脚印？
“嗯，保安和那对大学生正在检测室接受脚印比对监测。结果快出来了吧，我们去看看。”
脚印比对的结果让石铁和张科林有些吃惊：五组脚印，一组正是死者刘秀的，一组属于保安牛大壮，另两组分属于那对倒霉的野鸳鸯。而最后一组是未知脚印，大码，只能初步判断为男性脚印。
“图书馆大楼是禁地，除了保安牛大壮外，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进去，这组脚印该怎么解释？”石铁疑惑地说，“我觉得，应该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虽然是禁地，但也会有人违反规定闯入吧。”张科林说，“那对大学生不正是例子吗？”
“他们？他们是没钱去旅馆开房，所以才冒险进入图书馆大楼幽会的，没想到幽会不成，被保安撞见，慌乱逃窜之间，还撞上了尸体，真够倒霉的。”石铁失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