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不说话,回过头来,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周河拨通了孙小龙的手机,让他速速来公墓,她抓了个割喉凶手,口风有点紧,让他来审问。按断手机,她像提小鸡一样将那个小孩提起,冷笑道:“别以为你能隐藏你的同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比你高整整一头,而且是个大人!”她注意到小孩裸露的皮肤上都是烟头的烫伤,便有了这个推理。
那小孩也不挣扎,愣怔了一下,在空中猛地一回头,白森森的牙齿咬向周河的手腕。周河早料到这一出,一个巴掌甩过去,那小孩的门牙被打飞了,满嘴的鲜血。
她折腾了一夜,有些困乏,将小孩往坟地上一摔,用藤蔓将他缠着墓碑上,便打着呵欠等孙小龙过来。那小孩不断地抽着鼻涕,伸舌头****嘴角的鲜血,当他看到一辆警车飞驰而来,怒火腾腾下来一个警官时,他眼中第一次有了恐惧。
孙小龙远远便道:“果然是个小孩!这畜生!”等到他走进了,那个小孩忽然“呜呜”惨嚎,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竟然挣脱了周河,夺路而逃。周河一声惊叫,连忙拖着高跟鞋飞身追去。孙小龙拔出了手枪,怕误伤周河,大喊道:“停!”
周河心领神会,收住步子。
“砰!”地一声,子弹呼啸着射中小孩的小腿,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周河猛扑上去,一下把小孩死死地卡在地上。正要把他拎起来审问,小孩“噗”地一声吐出个血乎乎的东西,那赫然是一段石头——这家伙竟然咬舌自尽了!
孙小龙从身上摸出烟来,狠狠吸了几口,又掐灭了,说:“从光华公寓到墓园驱车也要半个时辰,这个小孩绝不是刚刚在光华公寓犯案的凶手!”
周河也道:“这小孩和那只猴子一样,也被虐待过,浑身布满了烟头的烫伤,我怀疑幕后最大的凶手是个大人!”
孙小龙点头道:“从刚刚两个被割喉的女人的身高看,那个凶手的身高绝不会低于这个小孩!什么样的人会同时拥有小孩和猴子作为虐待对象呢?马戏团的?动物园的?”
“至少我们有了这个小孩作为线索,可以在江城发出通告,让知情人士提供线索。”周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孩尸你处理吧,我要去车上补上一觉。”
不久,割喉小孩被抓,咬舌自杀的新闻登上了报纸头版头条。这次虽然比上回的猴子杀人靠谱,但还是有不少媒体人存着疑惑:一个小孩怎么会杀人?
孙小龙暗想小孩和猴子模仿性都很强,会不会是猴子和小孩都是在模仿大人在作案?
孙小龙私自出警,和周河擒到杀人孩的事传到了公安厅,上级虽然明里批评了他一顿,暗里还是鉴于他出色的表现,同意他再次介入案件。
他翻看了媒体上的报道,心中感到隐隐的不安,怀疑凶杀还将继续。那个猴子很有可能像某些媒体说的,猴子不过是模仿某人在进行报复性谋杀(三重),而小孩也只是个模仿者(二重)!
警方很快发下通告,重金悬赏,希望知情人士提供有利线索。公安厅也派遣了特别行动队,在染发、白裙、瓜子脸女子常常出没的地方布控。然而一晃半年过去了,警方却一无所获。莫非他们推理错了,不存在一重谋杀的那个人?那个小孩就是元凶?
案件陷入了僵局,当地警方通过司徒军的关系联系到了韩飞,碍于司徒军的面子,韩飞到当地警局协助调查。
……
随着风声渐渐平息,媒体开始拿别的案件作文章,布控也由红牌转为黄牌,最终撤销了。然而就在布控撤销后的第五天,又一桩相似的谋杀在麦田医院发生,一个值夜班的女护士在凌晨调班后,换上性感的连衣裙,去解剖楼幽会情人,在甬道上被人一刀断喉,尸体架在紫藤花架下,身上的性感部位都是烟头的烫伤!
女护士的家属将尸体直接抬到了公安局门口。她的父母老泪纵横,跪在地上,声称如果警方不能缉拿到凶手,他们就不火化死者。媒体风闻而来,江城警方又一次被舆论责骂无能。
约莫隔了一个月,一封凶手的信出现在江城的晚报上。凶手在信中将江城的政府骂了个狗血喷头,说政府将贫富差距越拉越大,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们便想傍大款,做二奶。社会底层的人要找个漂亮的女人难得很,纵然找到了,也会红杏出墙,被有钱人霸占。
跟着,凶手笔锋一转,嘲讽江城警方的那一套破案能力,就是拿宣纸做婴儿尿布,根本毫无用处。他声称还将继续犯案,除非政府对贫民窟发放一定的扶贫基金,讲点政府机构的职业道德。
孙小龙拿到报纸后,浑身都在颤抖:“这个杀人魔头,还谈什么道德!”
助手小李皱眉道说:“凶手一夜之间似乎成了贫民窟的英雄,贫民窟那些张贴的猴子和杀人孩的头像都被人撕掉了。凶手善于煽动社会底层人的情绪,恐怕本身也是出于底层。”
孙小龙将凶手的信反复看了十来遍,突然说:“小李,你跟我去一趟晚报报社,我想把凶手的原稿要来,进行文字鉴定!”
他唯恐遭到媒体堵截,驾着一辆缴获的桑塔纳从后门开往报社。报社社长知道事态严重,刊登这一封凶手的来信,晚报已经被上面警示过。当下戴罪立功,将凶手的信交了出来。
孙小龙带着信径直开到了郊外一幢连体别墅前,那里住着著名的文字鉴定专家薛老。薛老先不看信纸,将信封用放大镜看了几篇,又用镊子刮了些粉尘放到显微镜下观察了许久,才说:“写信的人很谨慎,上面没有遗留指纹,但信件上有老鼠的爪痕以及霉菌——写信的人可能住在地下室,生活艰难。”
薛老拆开信来,信纸竟是宣纸的,还有点点薰衣草的香气,那些字体却歪歪斜斜的,似乎有意在模仿儿童的字体,有些字甚至用拼音注解了。薛老研究了半天,说:“我可以约略地推论,写信人的女人挺漂亮,后来红杏出墙,要离他而去。他们有过孩子,而且很有可能用宣纸当尿布——宣纸很贵,他却能得手,写信人可能是宣纸厂的工人!”
孙小龙听完分析,心中暗暗佩服,对小李道:“你速速带着警力去调查贫民窟的几家宣纸厂,看有没有人知道这么一个人:蓄养猴子,拥有漂亮老婆,以及十二三的儿子——孩子上过学,识字。”他又麻烦犯罪科一个画师,试着根据那个杀人孩的遗照,画出他成年后的模样,他怀疑那个孩子是凶手的儿子。
调查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这回有的放矢,果然起到了很大的效果,当小李带着那张合成的肖像走访一个宣纸厂的老员工时,他眼中立时射出恐怖的光芒。老员工说,这个人叫马峰,他以前的老邻居。十几年前马峰靠着英雄救美把一个外地逃荒来的漂亮女人赵丽丽从几个小流氓手上救了出来,带回了自己的砖土窑。那个女人无处可去,就做了他的老婆,第二年生下来一个儿子,叫马赵均。
马峰很疼他的儿子,老员工几次看到他亲手给儿子把屎把尿,甚至还偷偷从工厂偷了不少宣纸做儿子的止尿布。这事儿很快被他负责那道宣纸工序的组长发现了,他当即就被开除,半年的工资一分钱没拿到。
马峰的老婆靠着一点姿色,被厂长留了下来,做了个小秘书。说是秘书,不过是厂长泄欲的工具,那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赵丽丽为了她男人和儿子能有口饭吃,一直忍着别人的嘲讽。马峰失业后,每晚都喝得大醉,看到老婆回来了就拳打脚踢,甚至拿烟头烫她。老员工有一次还看到他扒光了老婆的裙子,拖着她刚刚染的红头发上就往墙上撞,嘴里骂着:“骚狐狸,老子当初不该救你!把老子的面子当屁股擦了!”
赵丽丽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只能忍气吞声。随着她身上的烫伤越来越多,厂长也对她没了兴趣,干脆给了一点小钱,把她打发了。
这一晚,赵丽丽半夜偷偷牵着儿子的手,要逃到别的地方去,却被马峰拦住了,又是一顿痛打。赵丽丽哭号着说,儿子根本不是他的种,她来江城前就怀上了,她求他放过她们。
马峰果然住了手,盯着儿子看了半天,说:“你胡说,儿子像我!”但他还是犹豫不决,最后左手拖着老婆的长发,右手拖着儿子衣襟,拖回了家。当晚,老员工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搬动砖头的声响,以及小孩的哭号声,第二天,屋子里就空了,马峰一家似乎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