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庭湮立身看向周正,目光冷凝,“周大人不是喜欢看犯人不穿衣服么,本大人就让您好好过个眼瘾,”她面向那十名人犯,阴森一笑:“来啊!全部扒了!”
明通广场上一片哗然,这疯狂举动给周正震得目瞪口呆。
在刑部衙役利索的扒衣动作与无数人的诧异声中,章庭湮的脸色时晴时阴,语气森冷:“周大人说的没错,能干下奸污事的畜生不配穿着人的衣服,有力气就该去挑大粪,他们却以强凌弱欺侮女性,使女性饱受身心摧残,更逼得她们寻死自尽。他们让女人没脸没命,今日广场,本官就代那些受害女性还他们,剥了他们的脸,取了他们的‘命’!”
话结束时,广场上多了十人个戴镣的裸体人犯,他们个个绻成一团,羞耻得哀嚎不止。
这回民众们有了前头姚主事的先例,对裸男已经不大抗拒了,妇女们也都小心翼翼伸出头来,一边红脸一边看。
季长安被点了穴不能动,不断用眼神示意她不可太过,她却背着身,看也不曾看他,慢慢指向那些光裸的人犯们,切齿吐字:“抽烂他们的命、根、子。”
周正吃惊过度,“啊”地叫出声来,广场前围观的群众们中间又炸开一次,疯了!
人群中有个壮年声音颇高:“我朝刑法,最恶性的奸污罪不过判了五年,章大人这是要毁人一生啊,岂不是知法犯法,跟朝廷律例作对?”
章庭湮冲那名壮年方向一声冷笑,“你是不是心怀侥幸,也想背着妻子干上一票?”
“小人不敢!”壮年被她的话惊着,连连摆手否认。
章庭湮悠哉悠哉坐回,执起“馊茶”慢腾腾品着,眼帘儿一掀,“儿郎们还不动手,需要本官亲自下场么?”
刑部众人不敢迟疑,异口同声应道:“是,大人!”
……
“章大人,章大人,章大人……”人们兴奋的狂叫声持高不下,似要穿透云层,美妇人更是抻高了嗓音玩命地喊,声浪掩盖了人犯们惨不可闻的嚎叫,直到人犯们处刑完毕,个个血淋淋昏迷着被扔进囚车,刑部来如风去如电地离场后,叠如一声的叫喊仍然激荡不休。
姚主事本来就被一顿棍棒打得死去活来,又眼见那十名人犯被生生抽没了命根子,吓得活来死去,等刑部衙役们停了手,周正与另一位都察院御史还一脸惶惑:她真敢这么干?敢真这么干?
现在的季长安已经很淡定了:是的,这风格很庭湮。
一杯茶见了底儿,章庭湮清了清嗓,指指场上昏迷的姚主事,含笑面对众人,可能是因为她笑得太真诚太好看,吓得众人立即闭嘴,场上一时鸦雀无声。
她笑意更深,扬声开口,声音传遍广场:“至于这位重大涉案者姚某如何处置,全凭各位表决,今日公审,结果你们定,所有后果本官一人承担。”
季长安表情漠漠,就知道她要截摄政王战果。
摄政王好不容易逮了这个机会抽刑部的脸,并为都察院攒声望,原定规则就是按民意重处人犯,叫章庭湮一说,好像是她放权给民众们参与处置似的。
季长安想想又没法淡定了,她这么跟摄政王对着干,就不怕摄政王蒲扇般的大掌一掌呼死她?季长安猛抽一口冷气,不禁为她的下场感到深深的担忧。
还不等周正插嘴,报复恶贼的快感早已让撩出火来的群众们无比亢奋,纷纷大喊:“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章庭湮笑听着,看向周正,一脸诚恳地说道:“大人你瞧,他们都说要杀了他,尊重民意吧,差不多也午时三刻了,砍了吧,再不砍超过时辰就不适合砍了,不尊重民意上头怪罪下来,别怨我没提醒你,爽快点,砍了吧。”
一通话堵死了周正的嘴,于是也就砍了。
都察院一名衙役手起刀落,咔嚓了姚主事后,周正仪表端正地站起来朗声说道:“各位,此案乃是摄政王做主,按民意……”
“章大人!章大人!章大人!”
章庭湮不好意思地朝周正笑笑,摊摊手:“不是我让他们喊的,你可以继续解释——如果他们能听见的话。”
情势所迫,周正此刻已解释不通,带着满腹恨意,率领都察院一行人负气离场。他们走后,场上众人的情绪仍持续高涨,围观两位如花似玉的侍郎不舍得离去。
章庭湮笑眯眯给季长安解了穴,“抱歉啊季大人,刚才我一时失手不小心点了你,你是男人来着,不会跟小女子计较。”
“呵呵,”季长安直想一口气呵上她大脸,“有求于人时当别人是男人,自己是弱势小女子,整人时你就是爷,男人都是你孙子。是本官的错,带你这么久了,从没教过你如何做人。”他眼神不友善,当着她面活动活动发僵的腕子。
“季大人,别用你那么任性的眼神看我。”章庭湮趔开了他一些,“让我瞬间想到我那跟你一样任性的亲戚。”
“是么,那就让我任性地揍你一回。”季长安忍她很久了,当下拳头一握,指节咯咯发响,堂堂世子爷为了收拾她,就算当她亲戚他也不在乎了。
“大人不可!”章庭湮跳起,“您这是要光天化日之下,来个官大一级‘压’死人么?”她刻意拔高了音量,唯恐别人听不见:“您别急,可以回去了再压!”
“喔哦!”人们的表情突然惊异,生怕听见官场不能见光的秘闻,纷纷默契地无语向天,假装什么也听不见。
季长安俊容变色,都替她感到害臊,咬咬牙霍然站起,宽袖一拂,暗地里狠瞪了她一眼,掉头便走。
望着季长安走去的背影,章庭湮默然一笑,心情不错地自言自语:“还真跟我亲戚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吃完瓜看完好戏后,章庭湮顿感全身轻松,在万人注目下带着楚唯离开了明通广场,坐上自己的马车。
大爷般惬意地坐在软座上,勤等着回府吃大餐睡午觉。
“?”眉头一竖,为何还不驾车?“楚唯,等谁呢。”
楚唯揭开车帘,白璧无瑕的俊脸探了进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马车的一只轮子被人下了,轴上垫的砖头。”
“这报复来得太快,真让人措手不及啊。”章庭湮一脸肉痛,还得装作仪表堂堂高贵大方,“卸车,我骑马。”
刚说到这儿,一记极为诡异的“卟——”声,从正前方传来,然后是一股刺鼻恶臭,章庭湮小拳微握,为了不使形象受损,她尽量脸上不露声色,却慢慢地背开了脸去。
楚唯仿佛没闻见马粪的冲天臭气,平静地解释道:“从气味上可以分辨出,这匹马儿吃了巴豆,恐怕没力气载你回府了。”
章庭湮想想又笑了,“这是谁想的臭主意——这么煞费苦心想‘拍’我马屁。”
“这不重要,”楚唯不动声色地,免费补了她一刀:“我担心你总有一天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那帮忠心的奴才取了你性命。”
章庭湮认同地点点头,为了弥补她因吃屁而受到的精神伤害,她决定了一件事:“找机会给他家马儿下点巴豆,车轮子不用卸了,没车坐对他来说太残忍。你在他软垫下放几颗钉子就成。”
“有机会我会试试。”楚唯点头应了,牵她走下马车。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于京城大街,章庭湮一身官袍,又是个女子,所到之处引起人们一片惊异,今儿在广场上她才算是公众面前露了脸,以往大多活在传说里,三丈公堂少有能够进去,见到活人的不多,更别提带着美少男保镖步行在街头了。
章庭湮旁若无人地昂首阔步,只管让行人们膜拜她绝美无伦的侧脸与高贵非凡的气质。
途经京城“第一家”酒楼时,她嘴角一勾,停下步子,抬头朝上望了一眼。
站在二楼向下俯视的男子眉头轻轻一竖。
她站在原地不动,就那么天真无害地看上来,男子本不想理她,可她的目光实在太可怜,跟一只没人收养的流浪小狗似的,他当时就有种错觉,如果自己不请她吃一顿饱饭,她下一刻一定会活活饿死。
相看良久,他才满面无奈地向她勾了勾食指:“过来,我请客。”
楼上有一片贵宾区,平时有些非富则贵的大豪喜欢包场请客,很难找到合适位子,今日难得开放,但能上来贵宾区的,大多是在社会上地位不俗的人们。
章庭湮来到贵宾区靠窗的位置,坐在季长安对面,看着满桌珍馐食指大动,季长安因为不开心被人拿了他的玉佩当令箭害他背黑锅,脸上堆着一层冰,爱搭不理地将一份醋溜排骨移到章庭湮面前。
小狗最爱啃骨头。
在她专心啃骨头同时,季长安靠回椅上,看似悠闲地捻转着左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眼底却覆着沉重。
“你要有事了。”他声音清雅,表情凝定,一看就知道是个处变不惊的,“当然,并不关我事。”
“唔……”骨头太好吃,根本停不下来,她没空搭话。
他端坐不动,眼神利了一些,“将有一大批朝臣联名弹劾你。”
章庭湮一抬头,清亮的双眼对上他洁净而深沉的眸子,“你从哪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