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体极度的虚空下,她反觉出了一种不堪言说的畅快感,痛苦而又痛快。
她不由地笑出声来,看向一脸正色的季长安。
“有多么好笑?”季长安象征惩罚地在她鼻头捏了一把,犹觉得没起到警告作用,又加了些力量。
直叫她开口求饶:“下官知错了,大人恕罪。”
他放开“凌虐”的手,直直地看着她,眼神里忽就写满了浓浓心疼,眼睛一热,他却笑着往天上看去,忍下了泪意。
“大人?”她试探般地唤他一声,见他没给反应,她意兴阑珊,便要起身去桌上取水,不料手上一紧,一道力量将她往后带去。
她刚为季长安输了内力,身体正处在极其虚弱的状态中,不敌他本就不大的力气,身体一斜便往后倒去。
这一倒,她看见季长安眼中满布灼烈而温存的光茫,他仍未恢复常色的脸上有着些些惬意、期望与坚定。
他坚定地拉她在怀,毫不顾及牢门外站着的楚唯,不顾章庭湮会否反抗,不顾一切的一切……将她牢牢按在自己胸膛。
——这儿虽单薄,但我愿倾己所有,换你此刻停留。
“大人……”她惊愕。
他捉住她手,他抬起的手掌有些颤抖,像是生怕自己的臂弯不够强大,给不了她足够的温度与安全感,怕他此刻的表白苍白无力,未能满足她对男子的美好愿景。
想说的话终是没有开口,他只是捉住她不让她逃,孩子般任性地想用最霸道的方式,留下他喜欢的事物,自然她非物,因此他才会无比的谨慎小心。察觉到她弱弱的反抗,他拥得更紧,头抵在她肩膀,浅浅低喃着:“别动,让我抱你一会儿,这些天虽没有九死一生,可我心里其实一直都在怕,莫名地,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流失一般。我瘦了,不是因为公主虐待我,是我这些日子总时常夜不能寐,这话我不敢跟旁人说,今后亦不会。我担心家国天下,远不比担心你……我一定不是个称职的好臣子,原来我跟所有男人一样,心里挂念的,还是……”
“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章庭湮沉下音色,低低自言,心里的自嘲漫天卷地。在他受困公主府的这些天里,在所有人不知不觉时,她失去了她的整个人生。
而他失去的那重要的“东西”,会是她么?
……
“哎,不是让你看着世子么,怎么……”声音从通道里传来,是显仪夫人。
章庭湮听声后忙在季长安怀里挣了几下,季长安不迟怠地放开手去,面带羞色轻声言道:“原谅我。”
她无感情色彩地勾起嘴角,为何觉得季长安刚说的那三个字,某种程度上诛了她的心呢?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么,对她道白又是错在了哪里?
“我的个儿子哟,你怎么被折磨成这副鬼样子喽,乖儿子啊……”显仪夫人哭天怆地冲进牢房,也不管她虚弱的儿子禁不禁得,直接大手一抄将其揽在她充满母爱的大胸膛。显仪夫人四十来岁,身材却是顶级,两团丰满耸挺傲人,她力气不小,章庭湮注意到在季长安脑袋磕在那两团上时还弹了一弹,然后又被显仪夫人一手按住。
这波母爱秀得在太强势,看得章庭湮忍不住脸上一红。
低头瞧了瞧自己还没发育好的“一马平川”,脸就更红了。
季长安大伤未愈,哪禁得住显仪夫人如此折腾,小鸡仔一般毫无抵抗力气,闷在她怀中的脸,霎时变成了一块大红布。
“可怜的儿子,娘来保护你,看谁还敢打你的主意,来让娘看看啊,乖儿子辛苦你了。”显仪夫人双手捧着季长安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再一把砸进胸膛。
“呃——”季长安眼前一黑,气息只出没进。
章庭湮扶额。她算是结结实实地做了回第三者么……
“墨香你说,咱家大人从牢里看过一趟世子后,怎么声儿都不出一个了呢?”侍郎府主屋门外,书香嘚啵嘚啵地跟搭档闲唠。
“这事不好说啊,”墨香凑近书香,神秘兮兮说道:“估计跟世子爷在公主府的事有关。”
“怎么说?”
“世子跟公主从小一起长大,公主又是个将军贵族,行事作风那是相当地刚愎自用……”
在俩丫环谈论正欢时,章庭湮就在闭合的门扇之后,她脸色苍白,乏力地将重心都倚在了门板上,门外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墨香:“估计是……世子他为国捐‘躯’,失身了。”
“什么!”
“嘘——小声点,让大人听见你找死啊……”
章庭湮听后失笑一声,糟糕的心情一扫而空:看把你能的。
书香又问:“那咱大人以后还嫁她么?”
一句话,把章庭湮的心情打落谷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和那些小家子女人一样,随便就让旁人的一句话影响情绪了?江家与东卫,已彻底将她打垮了么?
晚上即将睡下,章庭湮见楚唯站在门外,借月光投下的影对她打了一个暗号。
密道中幽暗一片,有些阴凉,她走进去时,前方忽亮起火星,有人吹燃了火折子,面对那个人,使她本就不轻松的心情又瞬间沉重。
“来了?”声音中听不出起伏,他淡淡问道。东卫太子,凌少桀。
分明刚峻的五官极富立体感,精致而贵气逼人,眼中有无边深沉,亮如星辰,静若凝渊。
她和他保持近一丈的距离,靠在密道墙壁,她避开他刻意照来的光线,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察觉她的心思,他吹灭火了折子。
“为什么不想见我?”他走过来,待到离她极近,他修长手指轻轻挑起她下颌。
他身上淡雅的香草味道隐隐飘来,本是清新怡人,却令她无比反胃。
“我对你的心意你都明白,这次我瞒天过海,混在使臣队伍中来到天裕,确是为了见你,这决定了我是放弃你这个太子妃另择人选,还是一意孤行将你认定。”他心情应当不错,话风温软,一听就像哄着女子做不可描述之事的前奏,“我已及冠,父皇身子欠安,是留下你的妃位还是选秀,此事迫在眉睫,群臣与父皇母后的压力,我实在抗不住了。”
章庭湮嗤之以鼻,虽然太子爷长相与声音都不像那种花言巧语习性的人,但章庭湮还是觉得他说的只是一通鬼话。
“我先一步进京,在楚唯的帮助下潜入侍郎府,因为萧靖是必死之人,而那时你又身负接待使臣之责,为了帮你撇开责任,于是我正好寻这个机会,既与你过了一招,又助你将责任卸下。”
采花贼的事出来之后,正好季长安借此上奏,以侍郎府需整顿为由,将接待使臣的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季长安……若不是季长安当初替她揽下责任,现在的他,必然不会身受重伤,还要被摄政王逼得只能委身于牢狱之中。
“呵,你是来天裕,验收的么?”她一偏头避开凌少桀的手,似乎刻意将动作做大,以表示她的不满,与不屑,“抱歉我们不合适,你还是选秀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凌少桀冷声问道,微凉的手再次搭上她的脸,“我即将要离开,有件事,今晚必须要做。”
他口吻强势,带着威压于世的王者气息,那口气,绝无妥协的余地。
“我不希望你尊贵的太子形象,就此崩坏,”章庭湮不重地打开他的手,同样回绝地不拖泥带水:“在未得到我同意之前,请您自重。”
“是么?”他一步抵来,将她堵在长臂中。
章庭湮只觉面前有一阵风霍然逼近,强烈的压迫感也随之而来,他呼吸轻而深长,一听便知是顶级高手的吐纳,她拳头慢慢握起,她不知道若他再有一步靠近,她会做出怎样的自保举动。
“你从七岁起,就已注定是我的人,你还想回避么,于纲常而言我是你夫君,又是你君王,与你做事天经地义。”他嘴角一动,轻易便染了几分邪恶之气。他生来富贵,高高于上,苍生尽在脚下,他习惯于臣民无条件的服从,习惯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尽管有无数女人自愿服侍,但他从来都不屑一顾,包括一个月之前,他对章庭湮还依然如此。
章庭湮拳头握紧,咬牙道:“可我不同意。”
他嘴角弧度更深,忽而压近!
“你是想将你的清白身,留给季长安么?”他忍怒问道,眼中似烧了一把火,“要不是如今你深受帝后信任,江铮早就撤了你,目前我们在朝廷中还需有你,不然,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让你与季长安眉来眼去?”
“无关任何人,我的东西我只能我予,不可人求,”她语风毫不相让,神情不露一丝怯懦,“难道你来天裕,只是要来夺我的身子么?若真是如此,这个念头不会给我半点的归属感,只能令我感到恶心,只能让我觉得尊严受到了空前的侮辱!”
“夫君对娘子之间,这叫侮辱?”凌少桀实觉好笑。
章庭湮冷然,“你说过,我与皇帝命格相冲,因此才被送出东卫,你若与我发生关系,岂不是天大的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