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继续留在这个房间里了,那夫妻二人,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生为恶人,死为厉鬼,他们绝不是好惹的!沈涵湘转过身想要往外跑,但等她看向门口,顿时停下了脚步,大惊失色。矮胖的中年女人正站在门前,咧着腥红的嘴唇望着她嘻嘻笑。在那女鬼的手里,正握着一把明光铮亮的利刃,晃得她眼痛。见沈涵湘看了过来,女鬼保持着脸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举起利刃,动作僵硬的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了过来。冷汗大滴大滴的从额头滚落,沈涵湘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去,直到感到腰背撞在了桌子上,她才惊觉已是退无可退。怎么办?怎么办!
在巨大的惶恐之中沈涵湘大声叫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可是,不管她怎么喊叫,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谁都没有听到她的求救声。这怎么可能!
“外面的人听不到你的声音。”嘶哑的男声在沈涵湘身旁响起,那个中年男人突然出现在了彩蝶双飞的灯笼之下,在红红的灯光照耀下,一张青白色的丑脸显得更为可怖,染上了血一般。沈涵湘背靠着桌子,逃无可逃。一边站立着手持利刃的女鬼,另一边站立着一脸狞笑的男鬼,均目露凶光的盯着她。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瑟瑟发抖,满脸的汗水和泪水。难道说,这个名唤杨柳枝的酒店房间,就是我的葬身之地了吗?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男鬼直愣愣的盯着沈涵湘看了一阵子,突然开口说道:“从前,我是以杀猪为生的。但是,我最擅长的事其实不是杀猪,而是杀人。我剥下来的人皮,又完整又干净,简直就是艺术品。剥皮的时候,要活着剥,这样的话,剥下来的皮子保持着活性和水分,鞣制的时候步骤更简便,皮子也会更好看。那可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啊……”他那三角形的小眼睛里露出追忆和怀念的神情,“我活着剥下那些人的皮子的时候,他们叫唤得啊,比那被杀的猪儿还凄惨。大小便失禁的有,眼珠子瞪得爆出来的也有,还有人把自己的舌头都咬断了。不过,你可不要被那些电视剧电影什么的给骗了,以为舌头断了就会死。我告诉你,不会死的,人的命可大着呢,他还得活着受罪。我想让他死了,他才能死。那种感觉,啧啧,可真是好啊!就像是变成了神仙一样。可不是吗?在那些两脚羊眼里,我就是能主宰他们生死的神啊!哈哈哈……”他说着说着,疯狂的大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
疯子,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这一番恐怖的话语听得沈涵湘全身发软,站都站不稳了。早知道这是两个如此可怕的厉鬼,说什么她都不会主动送上门来的。可是,事到如今,后悔已经是于事无补的了。在极度的恐慌里,她用尽全力的尖叫起来:“啊——”
尖叫声刚起,突然房间里传出“砰”的一声巨响,紧闭着的门被人踢开了!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浸沐在走廊的白色灯光里,恍如他自身在发着光一样。沈涵湘停止了尖叫,哭喊出声:“陈鹤,救我!”
绝处逢生的惊喜令沈涵湘本就紧绷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住了,眼前的景象一阵一阵的旋转碎裂,最后即将归于全然的黑暗。她眼帘中最后看到的场景,是站在门口的男人飞快的结出几个古怪的手印,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珠子散发出美丽的七彩光晕。光晕中,响起男鬼和女鬼凄厉的惨嚎。在这之后,她终于昏迷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沈涵湘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陈鹤办公室的沙发之上,对面,便是他的办公桌。办公桌后方墙壁上,大幅油画中的女人静静的注视着她。她的所有心事和目底,似乎在这了然的目光中无所遁形。真讨厌,这幅画越看越讨厌!
沈涵湘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垂首看了看腕表,将近凌晨五点钟了,自己昏睡了这么久吗?本来是在杨柳枝房间里昏倒的……这么说,是陈鹤把她抱下来的吗?想到这里,她不禁一阵脸红心跳,先前的恐惧消失了大半。想来,也不算白冒一次险吧?有了这样亲密的接触……
“你醒了?”走进办公室里的陈鹤出声发问,打断了沈涵湘的臆想。她忙站起来说道:“老板,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赶来,恐怕我就再也走不出那个房间了。”
陈鹤抬手示意沈涵湘坐下,他自己也走到办公桌后坐了下来。“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擅自与客人接触?我不是嘱咐过你吗?午夜零点过后进来的第一个客人,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去管。从前你不是执行得不错吗?怎么偏偏今天就做不到了?”
“我……”沈涵湘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陈鹤等了一会儿,见她始终垂首不语,便轻叹一声说道:“算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了。只是,你得记住,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话,你恐怕就得另谋高就了。”
见陈鹤不再追究此事,沈涵湘顿时如释重负,露出了笑容:“谢谢老板,我记住了,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经过了杨柳枝房间事件的教训,沈涵湘打消了以接触午夜零点后客人来接近陈鹤的这种想法。毕竟这样做真的很危险,一不小心,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接近心上人?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么,就换另外一条。她相信,只要她锲而不舍的努力,总会有达到目底的一天。
这一天,恰逢七夕情人节。沈涵湘一早就准备好了两张电影票,想要将其中一张送出去。根据她的猜想,今天陈鹤的行程安排与以往不会有什么不同。他的妻子还是不会出现,他会一直待在酒店里,什么地方都不会去。既然如此,这张电影票,还是有很大可能性送出去的吧?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她如此乐观的想着。
因为存着这段心事,一整天沈涵湘都有些心不在焉。也幸好红莲酒店的生意并不算好,否则以她今天这样的状态,少不了要出点错。临近下班的时候,她更加焦躁不安,坐在台桌后面,每隔几分钟就低下头去看一看腕表,总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特别的慢。距离下班的时间还差十几分钟的时候,酒店的玻璃大门之外走来了一个年老的乞丐。他走到台阶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望着门里面的大镜子,眯起一双昏黄的老眼,喃喃自语道:“这酒店特,意建在凶煞之地上,又用镜子正对大门招鬼惹魅,看起来,似乎像是在聚阴气以养尸啊!啧啧,这般的大费周章,不易,不易啊……”
老乞丐坐在台阶正中间,挡住了大门。见此情景,沈涵湘起身走过去好声好气的说道:“老人家,请你不要坐在这里好吗?你挡住了门,我们都没法做生意了。”
老乞丐眯缝着眼看着沈涵湘,开口说道:“姑娘,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怕有灾劫将临啊,这个地方可不是个善地,小心些吧。”说完,他站起身来,佝偻着腰背慢吞吞的离开了。
看着老乞丐离去的背影,沈涵湘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什么人啊,只不过请他离开而已,有必要这样诅咒别人吗?摇摇头,她走回到酒店大堂里,与来接班的人做起了交接工作。
终于可以下班了,沈涵湘走出台桌,往陈鹤的办公室走去。站在虚掩着的门外,她摸摸衣袋里面的电影票,感到心脏正砰砰的狂跳着。他会答应吗?会对我有所表示吗?在他心里,我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与众不同呢……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甚至忘记了去敲门。
正胡思乱想着,办公室里面突然响起了陈鹤温柔的声音,像是在对谁说话。有其他人在里面吗?从没听过陈鹤这般柔和的声音,是谁?他在跟谁说话?沈涵湘贴着墙壁,从门板的缝隙之中望进去。办公室里面只有陈鹤一个人,他正呆呆的看着墙壁上面的大幅油画,对着画中的女人说话:
“那座山一定还在那里,那棵树也一定还在那里。当我走到那片海边,也一定还能看到与那日一模一样的夕阳。只不过,那日同我一起沐浴在夕阳余晖之中的人,已经不在了。红莲,是时光在飞逝吗?不是的,是我们在飞逝啊……”
“可是,我爱你,永永远远,时间没有什么了不起……”说到这里,昂首望着冰冷油画的男人的脸颊上,滚落了两行清泪……
门的另一边,偷听到了绝对不应该听到的话的女人,捂住了嘴,也捂住了即将冲口而出的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听到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