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捋了一下那油光锃亮的大背头,脸上扬起了一个笑容,对我们说道:“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都别绷着个脸了,开心点,说不定哪天我就又回来了,拜拜,撒呦那拉。”
说着岑爷爷走入了登机口,在登记口里他还转身冲我们飞吻,他的动作把我们一家人都逗笑了,也冲淡了些许离别愁绪。
看着岑爷爷消失在登机口中,我们也离开了飞机场,回到家我爷爷马上就要回去,他在农村住了一辈子,是真不太习惯在城市里居住,在我家里就感觉他好像屁股上长了钉子一样,坐也不舒服,站也不舒服,这是他自己儿子家,也不知道他拘束个什么劲儿。
我们一家人好说歹说,这才算是说服了我爷爷,把他留了下来,晚上吃过饭,我带着我爷爷下楼去溜达,楼下的小广场里有不少大爷大妈在跳广场舞。
“爷爷,你看他们跳的怎么样?”我想着让我爷爷也时髦一回,跟着跳一跳,最主要的是,我想让我爷爷接受城市的生活,他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在农村,生活也不方便,家里人都很担心他,他如果能习惯城市生活,就把他接过来,这样也能方便照顾他,我爸妈很早以前就有把我爷爷接过来的想法了。
“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多闹得慌,不如大秧歌带劲。”我爷爷叼着个大烟袋,吧嗒吧嗒抽着,随口说了一句,扭头就走。
“爷爷,要不我带你去公园逛一圈吧?”
“不去了,没啥逛的,回家睡觉。”我爷爷摆了摆手就要回家,结果他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转过头问我道:“咱家在哪来着?”
我急忙跑上前去,扶着我爷爷往家走。
“行阴,其实我都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想让我来城里,享享福,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说不定哪天就没了,我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在这城里我看不惯的事儿太多了,来这儿住啊,对我来说不是享福,是遭罪,我在刘家村住了一辈子了,难离故土啊!”我爷爷一边走一边慈祥的对我说着。
“爷爷,我们这不是考虑你年纪大了,自己在家也不方便么,你来这住也方便我们照顾你啊。”
“照顾啥啊,我现在这身体没啥大毛病,能吃能喝的,自己想吃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在农村天天忙活忙活挺好,还能多活几年,要是来城里啊,我死的更得快,等哪天我真动不了了,不用你们说,就算不想让我来,那我也得来啊,这可是我儿子家。”
“嗯,爷爷,只要你开心就好。”我也知道想劝我爷爷现在就来城里住是不太可能的了,就随着他的心思吧,只要他能过的舒坦,心情舒畅,那就比什么都强了。
回到家,我冲了个澡,就回到房间里,翻看着化鬼术,化鬼第一步是傅粉,第二步是施朱,就是在脸颊上施一定程度的红色妆品,其中施朱又分很多不同的妆,最浓的叫酒晕妆,浅一些的叫桃花妆,施朱之后再涂一层粉的叫飞霞妆……
而施朱的妆品是朱砂,在化鬼术中关于朱砂倒是没说太多,但是对于调和朱砂的材料却有明确的标注,原文是这么说的,新死未僵之人舌尖,心头之血为最上品,余,次之,阳体舌尖,心头之血为上品,余,次之,黑狗,雄鸡之血为中品,以酒调和为最下品。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说,调和朱砂的材料,刚死还没僵硬的人舌尖和心头上的血是最好的,其他地方的血差一些,活人舌尖和心头上的血相对要比刚死没僵的人的血差,活人其他部位的血药更差,黑狗血和公鸡血要比人血差,最差的是用酒调和的朱砂。
我看的一阵心惊肉跳,这给鬼化妆傅粉要用人骨头粉,施主要用人血朱砂,面前站着一个青面獠牙狰狞可怖的鬼,自己手里拿着的又是人骨头粉,又是人血朱砂的,不断的在鬼脸上描画着,想想都觉得可怕。
我正看的入神呢,突然我的电话响了,我把化鬼术放到了一旁,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是马一柔的电话,我接起了电话。
“喂,是行阴么?”马一柔的声音从电话中传了出来,她的声音很柔弱,带着浓浓的疲惫。
“我是,嫂子,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么?”我问马一柔道。
“行阴,今天是潘明死的第六天了,明天就轮到我死了,可是我不想等到明天了,我接受不了那种残忍的死亡方式,我要选择一种舒适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马一柔的声音很轻淡,但是我却从她的声音中感觉到了一丝果决。
“嫂子,你别冲动,明天,明天你不一定……”这几天在我爷爷家呆着,也经历了很多事,我几乎已经把连环死亡,把这个时间给抛到脑后了,那天跟我岑爷爷说起的时候,我是想到了的,我还想着要给马一柔打个电话,可是被其他的事情一差,回头就又给忘了,马一柔打电话提起,我才恍然想起这个时间来。
“行阴,都这么久了,你觉得我这还是冲动么,在我离开北京的时候,我就已经准备好今天了,你是想说我明天不一定会死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的死亡还能避免么?”
“嫂子,我认识了一个高人,是真的高人,他肯定能救你的命,一定能,你等着,我这就给他打电话,现在就打!”我焦急的说道,我想到了岑爷爷,只要岑爷爷出手,一定能救下马一柔的,我真不想看到马一柔死。
我和马一柔接触的时间并不长,包括陆川,我和他接触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们在我心中的分量是很重的,我们一起对抗死亡,一起在死亡的笼罩下彼此慰藉,我还活着,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这让我的心如刀绞。
“行阴,不用了,那高人能救得了我一时,还能救得了我一世么,陆川也找到了高人,但是最后的结局不还是死了么,我不想再挣扎了,太累了,就算现在活下来,每天都面对着死亡阴影的笼罩,活着也是痛苦的。”马一柔非常淡然的说道,似乎她真的看开了一切,看透了生死,真的是了无生趣了。
她的这种状态,让我切切实实的感觉到,她没跟我开玩笑,是真的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知道马一柔并不是真的生无可恋了,若是能生,谁又愿意选择死呢,马一柔这完全是被逼无奈之下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嫂子,你听我说,那个高人真的可以救你的命,对了我有一个八卦,这个八卦可以救你的命,你等着,我,我一会儿就……”
“行阴,不管是高人也好,八卦也罢,能捉鬼能防鬼,难道还能防得了人么,现在是有人想要咱们的命,好了,行阴,别劝我了,我就是想要跟你道个别,望你多珍重,来生若是有缘再见吧。”马一柔没等我的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等我再打过去,等我再打过去电话就已经没人接听了。
我又打了两遍还是没人接听,我知道马一柔肯定是不会接电话了,索性也就不打了,我急忙打开电脑,在网上查最近的航班和火车,不管是什么方式,我现在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青岛,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上网查了一下,这个时间没有航班也没有火车。
我叹了口气坐回到了床上,点了一根烟,我在想着现在要怎么才能阻止马一柔的死亡,可是我想了很久,都没能想到办法,我的心里又忍不住的升起了一丝自责,为什么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要是我不忘了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提前去青岛,就能阻止马一柔了。
而且我在很早以前就意识到,马一柔是打算要自杀这件事情的,我却从来都没有很坚决的阻止她。
可是我转念一想,我就算阻止了马一柔的自杀有用么,就算我让她今天活了下来,可是明天呢,明天她会不会以那个更痛苦的方式被杀死呢,如果因为我的阻止而让马一柔更痛苦的死去,那我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也或许正如马一柔所说,就算是现在他活下来了,可是以后呢,就算能防得住鬼,难道还能防得住人么,一个人想要害死另一个人,想要防备是无论怎样都防不住的,所以人真的是比鬼更可怕的存在。
我要去青岛,即使我无法阻止马一柔死亡,我也要送她最后一程,想到这里,我在网上订了去明天早晨九点飞青岛的机票。
订完机票,我点了根烟靠在床头上,静静的抽着,我想到了另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陆川该死的那天没死,在他本来该死的那天,周海洋死了,死亡方式和陆川的死亡方式相同,熊小玫提前死了,在他死亡的那天钟松死了,他的死亡方式和熊小玫的死亡方式相同。
那到了马一柔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