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淖然问道:“什么奇怪?”
“一个人好端端的,突然抽搐到昏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不好奇吗?会不会是新的疑难杂症?还是你害怕接受挑战?你不相信自己的医术?”
“他呀?不过是马钱子中毒。嗤,这哪里算得上是挑战!”亓官淖然嗤之以鼻,不满地撇撇嘴,一脸的自傲。
妘芸不屑道:“知道是什么毒有什么用?又不能解。”
“谁说我……”亓官淖然猛然住嘴,发现自己掉进圈套了,见妘芸贼溜溜地看着自己,这场讨价还价他是输了。只是好不甘心:“娘娘,你这买卖未免太好赚了!想思仲白干活还不让人知晓伤者身份?我看他除了中毒,还身负内外伤,此前必与人打斗,恐非善类。莫不是朝廷钦犯?救醒却不一定是好事。”
他居然全都猜对了!神算子啊!“你这个人做点事婆婆妈妈的,有时间想些乱七八糟的,人早就医好了!秦戮不是好奇我是谁吗?你把人医好,我告诉你。”
“在下做事喜欢三思而行,”亓官淖然吃惊于妘芸的话,却不着道,“才不会被人占便宜。治好了万一娘娘不兑现承诺,那思仲找谁说理去?”
“到底想怎样?”
“娘娘告知伤者姓名,在下保证守口如瓶,救活他,你再告诉我你的身份。嘶,王妃一直不愿透露,是否因为他是你的老相好?眼光不错,这俊颜恐怕放眼天下只有那传说中的盗帅可与之一较高低。”
“我不干,我吃亏。”妘芸耍起无赖来,“不救了,任他自生自灭吧,反正与我无关。”
亓官淖然咬咬牙,妥协道:“只要你说出他是谁,我就给他解毒。”
“你必须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秦戮。”
亓官淖然深深地看了妘芸一眼,点头答应。
“他是沐清风。”
“盗帅沐清风?!难怪!这样的俊美,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人!”亓官淖然坐忍不住感叹道,自己居然猜对了。
妘芸这时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你们亓官家跟他没有恩怨吧?”
“没有,”亓官淖然摇摇头,“不过,你是怎么认识沐清风的呢?”
“昨夜他受了伤,躲在我房里,然后我们就认识啦。”
亓官淖然见妘芸一脸真诚,不似说谎,也无可奈何。
妘芸激动地抓住亓官淖然:“你快施救!这马钱子中毒到底严不严重?”完全没有刚才冷静的神态。
亓官淖然一边查看沐清风一边解释道:“马钱子又叫番木鳖,无臭,味极苦,作药有通络止痛,散结消肿之效。但过量剧毒。中毒者轻则头痛、头晕,舌麻,口唇发紧,全身轻度抽搐、痉挛,瞳孔散大,脉搏加快;重则致命。”
“对了,昨夜他确有说过头痛,我以为他说的是某件事情让他头痛。思仲,沐清风该是轻度中毒吧?医治困难吗?”
亓官淖然为沐清风施针过后,沐清风已有清醒迹象,亓官淖然又写下“甘草、绿豆、防风、铭藤、青黛、生姜”的药方让妘芸派人去抓药煎药。
当晚,亓官淖然到秦戮跟前道:“景合,你说得没错,此霍冰嬿疑点太多,需查!但是她心性不坏,又聪明伶俐,想来不会对你不利。”
“她身边的眼哨儿回禀说虽是脾气有些改善,但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情未变,且能熟识下人和过往的细节,不似顶替。便是如此,才特意请你来。你此前斩钉截铁的自信呢?”
“我只是在想……会不会是移魂大法……”
秦戮摇头道:“那毕竟是江湖传闻,谁也没亲眼见过。再者,倘若灵魂对调,那么施术者是谁?真有那么大本事的人,怎么会对调霍冰嬿的灵魂?对她有什么好处?而且她对过去之事也十分清楚,这不合理。”
亓官淖然建议说:“要不再换个方法?”
“我下了帖请武丞霍大人明日过府一叙,亲生父女见面,我们在旁观察,真假定当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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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迷迷糊糊的妘芸被珊儿喊醒,还以为是沐清风又出了什么问题,昨日服药之后沐清风清醒了小半会儿又昏睡过去,看着他干净苍白的面容,妘芸不禁想到前世同病相怜的自己。得知是霍冰嬿的父亲霍林顿到来,妘芸喜出望外,赶紧梳洗出门来迎。
“爹——”哋。
妘芸到荣兴堂(专用于会客、宴请的院子)的正厅,见到主客座上那张亲切的想念已久的面容,她便抑制不住地冲向霍林顿,亲情的幸福感如同久旱甘霖一般滋润着她这棵飘摇的小草。
找到爹了!找到组织了!找到灯塔了!找到家了!
霍林顿回抱着妘芸,他与爱妻只有这一颗掌上明珠,原本是不愿让她嫁入高门侯府、厚垒深墙的,未来招婿上门本可享天伦之乐,只是架不住她一心一意爱着周易王秦戮。
这姑爷人品相貌才学固然挑不出刺儿,皇家血统的品质是一等一的,身份绝对是他们霍家高攀了,但是唯一一个缺点便是,他对自己的女儿无情意。人再好,对自己的宝贝女儿不好也无益,这令他十分担心。若不是皇上下旨赐婚,自己断不会葬送女儿的幸福。
“嬿儿,为父快一年没见你了,你可消瘦了些。”
妘芸擦了擦欣喜的泪珠,笑道:“哪有一年那么久啊?(我来这里不过大半月)我终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又不劳累运动,能瘦才怪呢!(霍冰嬿的身材匀称有致,不瘦不胖)倒是爹爹你皱纹又多了几条,是不是开怀的事情多了整日癫癫大笑?”说着掂了掂脑袋,俏皮极了。
“哈哈哈!你这鬼灵精!就喜欢拿你爹爹寻开心!已经嫁做人妇、贵为王妃,还是一样顽劣。不过我看嬿儿较从前白皙了许多,肯定是不再像野丫头似的出去疯玩。”宇文杲带着宠溺的语气调侃道。
霍林顿摸着自己质感的胡子,也乐不可支,这个宝贝女儿从小就是颗开心果,家里有了她热闹得鸡飞狗跳的,给家里增加了不少温度:“见到为父的宝贝嬿儿便是最开怀的事,值得添几道皱纹!”
“表姑丈师父!”妘芸一见宇文杲便很自然地喊出来,自己也没有觉察,“你也来了!我不拿我爹爹寻开心,还有你可以给我埋汰呢!‘这黄毛小子,武艺还真不赖,不愧是他爹的崽儿!’如今你已经变成了‘黄毛大将军’!”妘芸学着记忆里霍林顿的口气说宇文杲。
霍林顿的表妹嫁给了宇文杲,而霍冰嬿小时候宇文杲教过她几招,因此每逢见面,她总要叫他“表姑丈师父”。宇文杲比霍林顿小个十一二岁,而且发质偏黄,所以从前霍林顿总喜欢叫宇文杲作“黄毛小子”,也被霍冰嬿学了去。
不过自从霍林顿升任武丞、宇文杲承袭了镇国大将军封号之后,两人的称呼就没有那般随意了。妘芸这么一提,两人心中都忆起往昔同生共死的战友深情,一阵暖流。
“不得了啊!当年那个‘猴娃娃’现在是愈发牙尖嘴利了!我看除了周易王,再无人能治得住你!”宇文杲指着妘芸说。
三人才想起秦戮就在身边,刚刚旁若无人地打趣玩笑确实不合规矩,他们在军营生活惯了,回到官场多年,仍在艰难地适应着贵族的条条框框。而妘芸则是习惯于与爹哋这样的相处模式,虽然是霍冰嬿的亲爹,但是长得跟妘旸一个模样。巧的是,霍冰嬿与家人的关系相当和美。
霍林顿轻咳了一声,端回武丞大人的范儿,说了些场面话。亓官淖然在一旁也做了介绍,免不了受到霍林顿等人的一通褒奖。
亓官淖然在九州大陆声名很大,与少年盛名的诗中狂始柳如初相差无几,这不仅由于他“华佗转世”的超一流医术和亓官世家名门望族的强势背景,还得归功于其玉面郎君之貌,令天下垂涎万分。
妘芸所见识的美男各有千秋:秦戮温文尔雅、翩翩公子、气度不凡,如天山雪莲般神圣不可侵犯,如果不是知道他诡谲的个性;明子训(秦祎)是剑眉星目、昂藏骨格、丰姿英伟,散发着男子汉的阳刚之气,正是那出鞘的利刃,带着浑厚的霸气;柳如初潇洒俊逸、倜傥风流、谪仙之相,飘飘渺渺,好似浮于高空俯瞰万物;秦琅生得阳光帅气、眉飘偃月、目炯曙星,他给人以温暖可亲近之感,好比冬日暖炉,情不自禁想投怀送抱;司南修虽也龙章凤姿,但略微阴柔、邪魅妖娆,像堕落的天使,姣好的皮相包裹着黑暗的阴险;沐清风雌雄莫辨、白璧无瑕、完美无缺,犹如世间最稀罕的和田玉,贵气逼人,且令人爱不释手。
还有其他小美男就不重点提了,再者,没有交集,妘芸也不会自动留意。
秦戮见他的王妃和自己的岳父、内表姑父(妻子的表姑父)交谈甚欢,其乐融融,心中也颇为欣羡。生长在皇家,他除了儿时母后生前之外,再没有体会过家庭温暖。“霍冰嬿”所说的这种血肉亲情是如此温暖感人,可惜身在皇家的他和父皇、兄弟们永远也体会不了。
几人一起用了饭、吃了茶,饭后妘芸领着“便宜老爸”霍林顿到花园散步,留下宇文杲陪秦戮和亓官淖然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