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姚乐楼”仅一墙之隔的“天音阁”也是“娇兰乡”的巨头之一。“天音阁”的装潢较“姚乐楼”典雅一些,此时秦戮正坐在顶层的一间厢房中,“天音阁”的头牌花魁黛薇姑娘为其沏茶推盏。
“这是今日清晨新采的露水,专为爷候着。时值初春,茉莉飘香,因而奴家擅作主张拿来苏州茉莉给爷冲泡花茶。‘窨得茉莉无上味,列作人间第一香。’”黛薇嫣然浅笑,美艳不可方物,难以言喻之。人说黛薇乃“茶仙子”,再普通的茶也能泡出极品贡茶之味,可能有些言过其实,但看着这张风华绝代的娇颜,喝凉水也如甘露矣。
秦戮打量了一眼茶杯,皱了皱眉:“可是本季新茶?”
黛薇欠了欠身,答道:“非也,初春茉莉花小味涩,本不适饮。此为去年处暑午时采摘,以洞庭碧螺春为茶胚,经复火干燥、通凉降温、伺花筛花、茶花拌和、通花散热、起花分离、烘焙提花等七道工序制成,从苏州一路送来还要保持干燥和适宜温度,才能保证这茉莉花茶飘香四溢,回甘无穷。”
听罢秦戮才点点头,饮了茶,夸奖道:“不愧是黛薇茶仙,这泡法就是较一般茶艺师高超,茶中珍品该到你的手里才能发挥其真实的魅力。本王带了些湄潭翠芽(贵州雀舌)来,存放在你这儿,下回我再来讨你茶喝。”
说完又记起:“噢,快到清明了,届时采了新的君山银叶,本王再差人送来,你上回说不错的。”
黛薇盈盈施礼,拜谢:“谢过爷的湄潭翠芽,若不是您,奴家哪里见识得着这岩茶贡品!劳您还记着奴家的话。清明奴家要回一趟下乡拜祭娘亲,不过不会停当太久。”
“嗯。”
“爷最近可有烦心之事?”黛薇重新煮水冲泡。
“怎有此问?”
黛薇柳眉微蹙:“每回爷有烦扰,总要到奴家这‘绿珍珠’(峨嵋珠茶被誉为绿色珍珠)来饮茶。不知奴家可有幸为爷分忧?如果爷不愿说予奴家也可,只是奴家不忍尊颜惆伤。”
秦戮叹了口气,道:“真是瞒不过你的眼。本王向来视你为红颜知己,很多事你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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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早上9点到11点),珊儿进房唤醒妘芸,突见床上有一陌生男子,睡颜惊为天人,而妘芸上身伏在床沿下身坐在地上沉睡。虽然痴迷了半晌,回过神来的珊儿立即想大声呼救,但是又恐娘娘名声受到损害,紧忙悄声叫醒妘芸。
“娘娘醒了!娘娘,床上的人是刺客吗?”珊儿手上拿着花瓶挡在妘芸身前。
“哈哈,刺客?不是。他要是刺客,我还能活着吗?他受了伤,暂且在此静养,你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妘芸说着径自倒了杯水喝。
珊儿吓出一身冷汗:“娘娘,您这是要养男宠啊?这可使不得啊!王府禁卫森严,王爷随时可能过来,‘妘莱黛’里丫头伙计来来往往的,纸哪里包得住火?美则美矣,还是赶紧遣散的好!”
“咳!咳!咳!”妘芸差点儿没呛死,其实沐清风也醒了,只是继续装睡,连他也差点儿笑出声来,“哪里是男宠?他分明是我大爷好不好?我要去做早饭了,你就留在这里伺候他吧。他就是盗帅沐清风,要是醒了你看着他别让他东摸西碰的顺手牵羊。”
“盗……帅……”珊儿登时星星眼。
洗漱完毕后,妘芸走去院子的特设厨房,没想到撞见昨天见过的僵尸脸亓官淖然(随便给别人起绰号是不好的):“亓官大夫,好巧啊。你怎么又来了?”想想这个问法不对,跟问人“howoldareyou”(怎么老是你)似的不太礼貌,但话说出口覆水难收。
亓官淖然行了礼:“见过王妃娘娘。在下与王爷交情颇深,王爷特意留思仲小住几日。可还方便?”
“呵呵,原来如此。”妘芸打着哈哈,“那,现在你打算干嘛?”
“哦,王爷处理公务,让在下于这府中随意逛逛,走了许久到了娘娘的院子。不过这也稍显冷清,连个下人都没有。莫非他们偷懒怠慢娘娘?”
百无聊赖的亓官淖然行至妘莱黛,起先还以为是秦戮的“小蜜”住的小院,不曾想竟然碰见了刚起床穿着古怪睡衣的正牌王妃!院中景致不错,就是空旷了些,下人们不知所踪,难道周易王对自己的王妃已经挤兑成这样了?
“有的,只是她们知我素来要到巳时或午时才起,不敢劳作叨扰我。以前一堆人在我房里进进出出伺候梳洗,自己像植物人似的,遂就免了,能自己做的事情还是不要麻烦他人比较好。”妘芸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走,亓官淖然也跟着。
“敢问植物人为何物?”
“就是像死人一样却没死,俗称‘活死人’。”
亓官淖然明了:“娘娘说的该是离魂症,用救生汤配以针灸治疗即可。”
妘芸还没来得及回话,只见珊儿神色紧张的急匆匆地跑过来,见又有一个陌生男子在旁,只好气喘吁吁地在妘芸耳边轻声说:“娘娘,大事不好了!沐公子突然抽搐晕了过去。”
“我有事先走了!”说完,妘芸有如猎豹一般飞跑回房,只见沐清风以诡异的姿势躺倒在地,已经不省人事。
珊儿紧接着跟进来,关好门,担心道:“娘娘,这可怎么办?要不要找大夫?可是万一找大夫,沐公子就暴露了!如何是好?”
“大夫?”妘芸想到了谁,先连同珊儿把沐清风抬到床上,然后自己立马折回找亓官淖然。
“谢天谢地!亓官大夫你还在这里!”
亓官淖然侧眼看了看上气不接下气的妘芸,微微一笑:“思仲正叹赏这膳房的布局,也对这些新奇的物什感到有趣。”他指了指厨房内桌面上规整摆放的打蛋器、切丝器、锡箔纸等等,拿起做寿司用的竹卷怪道:“真奥妙,此物竟然出现在后房!”
(需要说明的是:王府不是单个院子,而是整个建筑群,包括九个规格不等的院子,还有花园、练武场、池塘等等。妘芸拾掇合并的旷蘅院和瞻玉院都是三开三进的院子,两院只有一墙之隔,秦戮住的庚易园则是九开五进的。开就是开间,东西厢房各横向一间,称为一个开间,最少三开,九开间是最高标准,皇室所用。进指的是从厅堂进去里面的排数,一般有一到五进,特殊的有六到八进,那是大户人家本家的住所,如乔家、窦家,九进则需要皇上封赏赠送许可,如江家。)
亓官淖然转头问妘芸:“娘娘找在下有事?”
看得出亓官淖然是名医术了得的大夫,但是他不一定愿意治疗沐清风,妘芸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计上心头,对亓官淖然道:“我这还有更多新奇的玩意儿,亓官大夫想见识吗?”
“娘娘赏脸,思仲愿开眼界。”
“但是有条件。”
“娘娘请讲。”
“我要请你帮个忙,而且希望你替我保密。”
亓官淖然听出了苗头,他一直在膳房等霍冰嬿就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在下力所能及。”
将亓官淖然带到床边,妘芸指着沐清风道:“麻烦你救治他。”
这时亓官淖然却双手报胸,神情淡然:“这是何人?在下为何要救治他呢?”
妘芸着急道:“他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自然也是王爷的朋友,你既是王爷的朋友,那他就是你的朋友。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帮个忙不为过吧;更何况医者父母心,你怎能忍心见死不救呢?”说着就像绕口令一样。
亓官淖然轻笑了一声,不慌不忙道:“有句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如果见死都救,恐怕最后死的是我等医者。再者,这位朋友堂而皇之地躺在娘娘的玉床之上,不知王爷是否知晓呢?”
珊儿急忙说:“大夫千万别误会!这人是受伤了逃到这里的,跟娘娘一点关系也没有!您千万别告诉王爷啊!”
“珊儿你先出去。”屏退了珊儿,妘芸认真地对亓官淖然说:“要怎样你才肯救他?”
“那就要看娘娘开什么价码了。”
妘芸心中计较了一番:“你要什么?”
“首先我要知道他是何人。”
妘芸犹豫了一会儿,她并不知道沐清风跟亓官世家有没有恩怨纠葛,万一沐清风盗过亓官家的宝贝,那不是救他,而是将他推向地狱深渊!天下第二世家,没有价值连城的宝物是不可能的。沐清风既然敢对江家下手,也有可能顺走亓官家的东西。
“娘娘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亓官淖然仔细观察着妘芸的表情神态,见她犯难。
“亓官大夫,你们家有没有丢失过什么贵重物品?”妘芸尝试换个问法。
“娘娘不是说大家都是朋友嘛,这称呼未免太过生疏,你可与景合一般叫我思仲。”亓官淖然微笑道,“至于丢失物品,似乎未曾发生。”
“这我就放心了。”妘芸忽然发现主动权从自己手里转移到了亓官淖然,根据爹哋的谈判法则,她开始冷静下来,同时担心着沐清风的情况。
这倒是勾起了亓官淖然的好奇:“哦?放心什么?”
“没什么。”
“……”
妘芸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简直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