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的嚎哭声将屋内的人引了出来,最先出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的素衣就好像是给谁吊孝一样。
“妈,你怎么了?”少女将扶住妇人即将软倒的身体,指着我们不悦的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找谁?”
听这话里的意思,这个妇人是何强的母亲是没错了,那这个少女看年纪应该是何强的妹妹了。
“我们是你哥哥何强的朋友,方便进去说话吗?”我特地强调了何强的名字,这样不至于让对方以为我们是骗子之类的。
随后屋里又走出了一个男人,冲着门口问道:“玲子,怎么回事?”
少女并没有给我们开锁放行,而是转而询问了男人的意见:“爸爸,他们说是哥哥的朋友。”
男人隔着竹门狐疑的扫了我们三个一眼,妇人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将身份证递给男人说道:“这是强子的身份证,是他们拿来的。”
“怎么这个节骨眼过来?”男人这句话里的意思好像我们来的时机不对,但他随即让玲子给我们开了门。
进到院子里之后,我才将黑布拿开,露出了何强贴在骨灰盒上的照片。
妇人看见骨灰盒立刻就明白过来了,趴在男人的肩头,捂着嘴想尽量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男人也不再质疑我们此行来的目的,沉声对玲子说道:“你哥哥回来了,赶紧跪下给你哥哥磕个头。”
玲子也很听话,眼中含着热泪便跪在我跟前连续磕了四五个头,而且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林芸赶紧将玲子拉起来,说道:“你哥哥已经感受到你的情义,不必再磕了。”
再看玲子的脸,眼泪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随即伸手要接过我手里的骨灰盒。
“何强你已经到家了。”我默默的对着骨灰盒说了一句,随即将骨灰盒转交到玲子的手里。
何强的父亲强忍住悲伤,但是他的眼眶早已经泛红,只听他对我们说道。
“你们来的时间刚刚好,我们今天正准备给何强办冥婚,你们就带着何强的骨灰回来了,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冥婚?”一直站在我身后的陈辉突然跳了出来,惊讶的说道。
我不知道陈辉为什么如此惊讶,因为我对冥婚是什么意思也不太理解,知道门口挂着白色的灯笼上面写着囍字,心想冥婚是不是他们这里结婚的特有风俗?
“是的,何强失踪已经三年多了,我们知道这个孩子八成是不在人世了,半个月前何强给孩子他娘托梦,说是想要在地下找个伴,这孩子可怜走的早,我们心想能尽量做的就给孩子多做一些,所以让神婆找了一个没有出嫁的姑娘和强子结冥婚。”
听何强父亲说到这里我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他说的冥婚就是结阴亲的意思,我们那管死人结婚叫做结阴亲,换了一种说法刚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
何强的父亲接着说道:“这种事村里的人都不愿意参和,我们也不愿意强子唯一这一次结婚变得惨淡,好在你们来了,自家人热闹一下也算替强子高兴高兴。”
这些话听得我心都酸了,不管怎么样这都算是一种慰藉,能帮就帮我自然是不会推辞的。
可陈辉却在这个时候反对道:“这冥婚不能结,何强不会同意的。”
陈辉说话的语气斩钉截铁,好像他就能懂得何强的意思一样,我背地里拉了拉陈辉的袖子,让他不要在这个时候出来瞎搅和。
“什么不能结?你们家能当家作主的出来说话?”一股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何强的父母这个时候都有些尴尬了,玲子捧着骨灰盒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婆,你先别生气。”何强的父亲对屋内喊了一句,话里充满了浓浓的敬意,随后何强的父亲转头问陈辉道:“年轻人,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可不能开玩笑?”
“冥婚的事我相信是何强跟二老提出来的,但何强早就有自己想要结婚的对象了,是隔壁永安村的李家的姑娘,也是个大学生。”
之后陈辉言简意赅的跟何强的家人解释了,何强和小如之间凄美的过往。
“这下可如何是好?”何强的母亲一下子就慌了神了,眼神中的悲伤更添加了一抹惊惧。
何强的父亲听完立即就有了决定:“强子人都走了,死者为大,当然是要遵照他的意思,这孩子一辈子都没跟我们提过要求,最后这点要求我们自然是要满足的。”
“可是,我们已经把对方请进门了,我们怎么跟屋里的那些人交代。”何强的母亲语气很是焦急,似乎屋里的人才更加棘手。
何强的父亲长叹了一声转身就往屋里走去,妇人紧皱着眉头跟了上去,玲子捧着骨灰盒对我们说道。
“你们既然了解哥哥的心意,那你们也一起进去商讨吧。”
刚走到门口我就看见窗户全都被厚重遮光的布给挡上了,门也用竹帘给遮挡住了。
我挑动帘子进到屋里,一进门就正对上两张惨白的大脸,吓得我另外一只脚都不敢往里头迈。
只见在门的正对面放着一张长桌案,上面摆放着两张放大的黑白照片,男的是何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女的我不知道是谁但长得也算是标志。
照片前放着一对白色的龙凤烛和果品,另外还有三杯清酒,和三盏清茶。
一个满头银发穿着蓝色布衣的老人正端坐在桌案前,脸上的褶子多得都可以夹死苍蝇了,看这岁数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
可是刚刚她那怒气的一喊,却是中气十足不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该有的,看来这个老人家不简单啊。
“只要不是天塌下来,再大的事情都得给我往后挪,哪有仪式进行到一半中止的道理,就算你们不给我这个老人家面子,死者为大你们懂不懂。”
老人手里的拐杖敲在砖面上掷地有声,语气中的怒意只要不傻的都能听出来。
“张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何强的父亲刚想要说话,看了一眼供桌上的那个女人的黑白照片便又打住了,附在张婆的耳边小声耳语着。
我也没听清何强的父亲对张婆说了什么,随即就看见张婆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
“没有这个理的,我办事的年头比你们活的岁数都长,我在这里跟你们说,人已经请进来了,可没有临时换人再给请出去的道理,如果你们执意要这么做,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后果。”
“张婆算我求求您了,我知道这事难办,您再和女方沟通沟通,实在不行我们家也照样以儿媳妇的礼数来供奉,您看行吗?”
何强的父亲说到这里都跪到张婆的面前了,都说男人膝下有黄金,为了儿子这个做父亲的也算尽到自己的全部力量了。
可没想到这个男人的委曲求全并没有换来张婆的理解,“你以为你儿子是皇帝啊,还想要后宫佳丽三千,既然你们不照着礼数来,那我也无话可说。”
说着张婆竟然挥起手里的拐棍狠狠的打在何强父亲的后背上,一点情面也不讲,紧接着张婆一挑帘子气冲冲的离开了。
“哎呀,这下可如何是好啊,人都已经请到我们家来了,张婆都不管了,这可怎么办,都怪你非要换,和谁结不是结啊?”
何强的母亲吓得都瘫软在地上,气急败坏的捶打着何强父亲的肩膀。
何强的父亲可能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原本挺直的脊梁瞬间就弯了下去。
“陈辉这个事情很严重吗?不是跟女的沟通沟通,再给送回去不就好了,反正礼数不是还没走完?”我用自己最为天真的想法对陈辉说道。
“就算是一个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大活人,离婚也是要闹上一闹的,何况是请回来结冥婚的女鬼,礼数还没走完就要给人家轰回去,换做是你,你会乐意吗?”
听陈辉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可是这事最开始还是陈辉挑的,要不是他非要多嘴那么一句,说不定人家现在已经热热闹闹的将礼数走完了。
看到这个没办法收场的景象,我便问陈辉有没有和平解决的方法。
“实在抱歉,我不知道刚刚那句话会造成这样的后果。”陈辉先对两人老人鞠了一躬,接着说道:“我懂得冥婚的规矩,如果你们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把后面的礼数走完。”
何强的父亲一听眉头舒展了一半,可能觉得这也何尝不是一个解决的方法,可是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儿子交代,所以一时间很是纠结拿不定主意。
倒是何强的母亲比较干脆,她一听有解决的方法,站起身来对陈辉说道:“年轻人,你真的能处理这个事情,如果你能顺利处理好,我代表全家谢谢你了。”
原来陈辉这意思还是让冥婚照常进行,这也是眼下最不是办法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