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聊城的野道,荒木丛生,崇山峻岭。绪武掬了一把水拍在脸上,脸上胡子拉碴,身上也多处挂烂。
“已寻了三日,竟一点蜘丝马迹都没有!再过约摸十日,想来项叁也要到聊城,到时……”他恼火地砸在眼前的石块上,发出一声闷响。却也看见了石块尖头上挂着的布条。
沿布条看去,山涧小溪的下游处,远远地好似有什么东西挡着水流,他赶紧沿着河急奔过去!及到视线处才发现,竟真有一人躺在溪水上!他的衣服被河边的枝桠挂着,长长地头发泡在水中,如溪中的水草一般飘摇。衣服眼看就要被河水泡烂至尽,想来是极好的料子,否则怎禁得住这般的浸泡?他跳进水里,正像拽过来,却见他露在外面纤细瘦弱地手臂,心中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将此人拖过来,托到手中抱至岸上。
锊顺发丝后,绪武发现果然是公子简兮,只是……许是因为在水中泡了多日,面容发肿,甚至面上的皮肤都有些发皱,面上的神色极为僵硬。
若说那边双岐密林中的才是真正的简兮,那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必然是他人,那日“虞夏”高调送别,却是别有深意,目的当然是为了让真正的虞夏混入军中,方便随时替换简兮的位置。
此时的绪武心中发颤,为了他这般的人物,简兮竟然受这样的苦楚,绪武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向来爱恨分明,瑾华公对他有提携之恩,对父亲亦是尊重有加,他便倾全力相报。但如今简兮对自己却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尤为沉重。他不能背叛主公,却也不能罔顾大恩。
他轻拍了拍眼前这个“简兮”的脸,但他却无一点反映,反而将她的脸拍得越苍白,绪武眉头大皱,不敢再用力。只好探向她的经脉,渡了一些真气给她,打通她淤堵的血脉,虞夏这才慢慢转醒,睁眼见到的便是满脸若腮胡子的绪武欣喜地看着她,虞夏一愣,便想出手抗衡,手才出招便被轻易地制服,绪武握着他软绵绵地手臂,心中歉疚。
“是我,绪武。”
虞夏一愣,眼中有深深地惊愕,他见到绪武一片赤诚的目光,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绪武也不等他回话,便将他背到身上渡过山路。绪武感觉她的身子根本就不是男人的身子,否则怎会这般的柔弱??他收起了心中的轻视,心中竟然还有一丝的怜惜,他不满地摇摇头,到一片干燥的林里,才放她下来。
时值夜晚,他捡了许多柴木,升起了篝火,再到林中打了些野味。将虞夏挪进了些好烤干身上的衣服。他本想拨了虞夏的衣服,拿出来烘干,却见虞夏死活不肯让他动,只好先去烤了些野獐子。
火光悠悠,确实温暖了些,但虞夏仍旧抱着自己的身子,有些瑟瑟发抖,吃了獐子肉,这才恢复了些气力,幽幽地憋出一句话:“你……为何要…救我?……”
绪武没有看他,只是愣声说:“我向来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你。”
虞夏沉默了片刻,冷笑一声:“这么说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不杀之恩?”
绪武手中动作停滞,不自然地低下头,沉默不语。就这般,二人陷入了极长的沉默之中,只剩下火焰炙烤着木材的声音,绪武不时的拨弄着柴火,良久才偷瞄了虞夏一眼,才发现她早已瑟瑟地睡下。
绪武心中不屑,“就这点警惕心,就是杀你一万遍也够了。”但还是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到她的身上,秋意已深,冬夜的凉意逼得他也有些瑟瑟发抖,他便到一旁练功,累得一身汗以后,就着简兮旁边便歪头睡过去。
大约是人的本能,在如此肃杀地寒夜中,虞夏不自觉地靠向身旁温暖的来源。等第二天转醒,虞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紧紧地蜷缩在绪武的怀里,心中大乱,赶紧推开绪武想站起来,无力的手势推在绪武身上就如同挠痒一般,但时刻警惕的绪武立刻便醒了。
他看了看正欲起身的虞夏,用劲压了压,将她压回身边,不满地说道:“莫要乱动,否则伤口又要崩裂!好生坐着,待休息够了才好尽快上路!”
虞夏还是不停地挣扎,绪武烦闷,恼怒叫道:“你可知前方有多少战士在等我们?!你可知有多少百姓正水深火热之中!!!”
虞夏身上一震,眼有痛意,却再不挣扎,只无力想道:“若是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介女子,可还会这样说?”但异常地冷静还是提醒着她大局为重。
她虽缩在绪武身边却全身僵硬,尽量不挨着他。却才发现他只着一件单薄的内衫,身上所有衣服皆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心中却生了暖意。
他便是这般背着她,顾着她,穿越山岭,吃喝拉撒皆在山里。虞夏开始有些不自然,但到后来,为了节省时间,又也许是山林中的恶势,早已削落了心中的那点矜持。二人心中心思各异,却都迫切地想尽早的到达聊城,故二人行动皆默契有序,再没有争吵。
即使是她的伤耽误了些脚程,却也前进的飞快。他去打猎,她便就近捡些柴火,摘些野菜,又在山中经过的人家那里讨了口锅和盐巴,煮些有疗伤健体功效的粗制野菜来暖身。扛着头野猪的绪武大笑着回来,二人兴奋地将野猪分了大半给那农户,以感谢他们。夜里推不掉农户的热情邀请,几人围坐着吃了一顿极为丰盛地佳肴。
农户的夫人盛赞她标致,感叹绪武一生何求,娶了这般貌美柔情的妻子。绪武大窘,却见到虞夏柔柔地笑着没有否认,映衬着烛光,虽面容上看不出神色,但此刻那双眼睛却如水一般娇柔,绪武竟生出一种别样的错觉。
绪武一下子便愣了,征战沙场的雄心淡了,感觉自己同她不过是这山上的一对贫家,相依相顾地男耕女织。二人不时眼神相撞,虞夏不懂声色地别过眼神,落在农户二人眼中就如情怯一般,众人眉开眼笑,暖意渐浓。